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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璲用尽力气驱使着自己的手摸上傅秋锋的手腕,在探得微弱的跳动尚在时,长长地舒了口气,把自己的衣衫脱得只剩里衣,都给傅秋锋盖上,又出门去捡了一抱树枝枯木,把火烧旺。 他坐在洞口,一面警戒周围可能的叛军,一面让自己在四面透风的环境里摆脱那些不断侵扰的回忆,不停的告诉自己,傅秋锋只是昏迷,这周围很安全,他们随时可以走,夜幕在山间壮观辽阔,不再是破旧木板间的一线天光。 容璲重复着试探脉搏和加柴,不知过了多久,才在树林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瞬间聚起精神,伏在地上侧耳细听,约莫有五六个人。 容璲拍出一掌,掌风熄灭篝火,离开洞穴跃上离洞口最近的一棵树,握住了匕首。 这匕首的重量不轻,容璲一手扶着树干,忍不住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这是他赏给傅秋锋的,单是上面镶嵌的宝石就沉的让人想要发飙,他暗骂当时心存捉弄的自己,手指默默往中段挪了挪,待为首一人黑衣人靠近树下时,无声无息跳了下去。 “主上?”韦渊背靠着树干,惊讶又忧心忡忡,“您没事吧?” 容璲在半空就已经认出韦渊,墨斗正在韦渊肩上,等他稳稳落地时嗖地窜了过来,用脑袋蹭蹭他的侧脸。 “来的正好,傅公子受伤了。”容璲直接带路往回走,“你带伤药了吗?” “带了。”韦渊听容璲凝重的声音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扬手放出一个信号弹,快步追上容璲,“傅公子莫非找来此地了?他怎会受伤?” “是为了救朕。”容璲总算有了些把握,“他武功比朕好的多,朕和他潜入公子瑜的大本营,朕挟持公子瑜本想脱身,但在吊桥上公子瑜令人放箭妄图与朕同归于尽,傅公子现身救了朕,公子瑜斩断吊桥,朕和傅公子摔落河中,傅公子中了箭,情况不妙。” 韦渊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危险了。” 韦渊后知后觉:“傅公子会武功?……好像也不意外了,属下也时不时有种这样的直觉,那公子瑜呢?” “他也摔下了河,还中了毒。”容璲声音一狠,“派人沿岸搜查,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韦渊点头,“属下是被傅公子的线人指了方向,往这边搜查的,本以为您会在山中,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您。” “谁?”容璲不解。 “一个故作镇定的舞姬。”韦渊说。 容璲了然,两人进了山洞,其余暗卫留在洞外警戒,韦渊看了看傅秋锋身上盖的好几层衣服,又悄悄瞅了两眼容璲,蹲下检查伤势之余问道:“主上,傅公子对自己的底细百般隐瞒,您不怪罪他吗?” “他再隐瞒,不还是为了救朕而暴露。”容璲动作轻柔地扶起傅秋锋的肩膀,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眼里哪有一丝责怪。 韦渊拿出随身的金疮药,拽了下傅秋锋的里衣,昏迷中的傅秋锋无意识地颤了颤,喉间溢出一声喑哑的低吟,韦渊还没觉得怎样,容璲已经挡开了他的手。 “小心点。”容璲不满地皱起眉头,自己轻轻撩起傅秋锋的衣裳。 韦渊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容璲给傅秋锋包扎时系的精美活结:“傅公子既然武艺高强,您大可放心,习武之人哪有那么脆弱。” “人若是脆弱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就回不来了。”容璲怅然长叹,“朕后怕啊。” “看伤口,箭矢已近力竭,傅公子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伤及脏腑。”韦渊将药粉抖在傅秋锋背上,余光里容璲正给傅秋锋擦汗,他又是一阵怪异,建议道,“主上,您如此担忧傅公子,以后是否让他留在霜刃台继续担任录事,不再涉险?或者……让他留在兰心阁?” 容璲不禁想起傅秋锋从人群中高高跃起的一瞬间,那样恣意而自信的身影,想必傅秋锋卸下伪装站出来的一刻,内心也得到了破釜沉舟般的自由。 他既然明知如此,又怎能再忍心忽视他的意愿? “朕听见弓弦一点点绷紧的声音,利箭划破空气的尖啸。”容璲盯着虚空陷入回忆,语气悠长,又带上些许笑意,“他比猎豹更矫健敏捷,比雄鹰更威风凛冽,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不是家猫雀鸟,他舍命救朕,朕怎能拔掉他的利爪,折断他的翅膀?朕不但要让他留在霜刃台,还要给他更广阔的天地,百年之后的史书之上,势必有他一笔。” 韦渊心想容璲大概没发现他的语气有多肉麻,处理好了傅秋锋的伤势之后,对面的山林间火把也逐渐亮起,惊走一片飞鸟。 暗一行走在兵荒马乱的地下据点之内,他穿着一身叛军的盔甲,混进这里时已经没人检查令牌暗号,地下不时只能见到哭泣的婢女和形色匆匆的兵将。 “兄弟,我刚收到消息,公子和狗皇帝同归于尽了!”一个男人语气复杂,“咱们怎么办?去河边搜他们的尸体吗?” “将军和队长已经带人在搜了。”同伴招呼他快走,“咱们再去也没用,反正他们都活不了,依我看,狗皇帝的兵马肯定很快就到,还是积蓄力量以备下次起事——逃吧,换身行商的衣服,把咱们这的香料带上点,出城时就说是倒卖香料的。” 两人经过一个走廊转角,刚一迈步,就看见面色冷沉的暗一靠在墙上,同伴一愣,然后呵斥道:“你小子待在这偷懒吗?还不快去寻找公子,公子福大命大,一定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