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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直接发问,只用彼此都还算熟悉的语气说话。 段翊霜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白阳山庄?” “离开?”黎星辰略微有些疑惑,“我才回来不久,暂时还不想出去游历,怎么,你想带我出去走走?” 段翊霜却摇头:“我没有时间陪你出去。” 黎星辰看着他,道:“其实有件事我很想告诉你,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段翊霜顺着他的话意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你说一说薛兰令,”黎星辰说,“你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到这件事。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提起薛兰令。 黎星辰曾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他始终会担忧朋友,恐惧段翊霜会为此受到伤害。 然而在段翊霜看来,真正的伤害已经发生了。 这个伤害是对于黎星辰而言的伤害。 因为真相就在眼前。 不是能用“有所苦衷”、“迫不得已”来解释的。 段翊霜握在剑鞘上的手指紧了紧。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星辰道:“我觉得你不知道,他其实很可怕,我担心他哪天会对你不利。我背靠白阳山庄都不敢说一定安全,你漂泊已久,又有谁能保护你?” 段翊霜道:“他不会伤害我。” 黎星辰问:“为什么?因为你对他很好?因为你对他有用?还是因为你觉得他喜欢你?” 段翊霜轻声道:“你在害怕。” 黎星辰道:“我当然害怕。” 段翊霜却道:“我的意思是,你害怕薛兰令,你对他有非常深的忌惮。” 黎星辰苦笑:“实话告诉你,我没有办法不害怕他。在我要离开渭禹城的时候……他和有琴弘和将我绑到一个山洞,为了盘问我白阳山庄有哪处地方藏着秘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早在我们见面的时候,有琴弘和就已经在我的身体里下了蛊。他可以用蛊虫来操控我,也可以用蛊虫轻易取走我的性命。”黎星辰看着段翊霜,他的神情极为认真,“他们两个都有些丧心病狂,我最终只为他们划去了两个不正确的地点。而他们放我走,还是因为我有用。” 他终于把这积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来。 他一直都想告诉段翊霜,想让段翊霜逃出这个漩涡,离开薛兰令这个人。 危险。 十分的危险。 这种感觉从初见时就已经存在了。 在薛兰令笑着对他说话,却又还将利刃抵在他喉间的时候。 段翊霜说:“我知道。” 黎星辰脑中轰然炸响。 他霍然起身:“你知道他们对我——” “我不知道。” 段翊霜又说。 黎星辰被他一句知道一句不知道绕得头晕。 “那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黎星辰问。 段翊霜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我不知道,他们居然做了这些事情。” 黎星辰便又坐回椅子上。 他问:“那他们为什么?” 段翊霜道:“就像他们说的,为了知道白阳山庄的秘密。” 黎星辰道:“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秘密。” 段翊霜问:“如果白阳山庄的秘密,正如断珑居里的秘密呢?” 黎星辰定定看他。 “你话里有话,”黎星辰说,“你想说什么?” 段翊霜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什么,但我却不知道,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你我说话,彼此究竟还有几分信任。” 黎星辰却有了怒气。 黎星辰道:“段翊霜,我警告你,我把你当朋友,不是让你在这儿疑神疑鬼的!不管你说什么,我既然选择和你做了朋友,那就一定是很相信你的人品。你要说就说,有什么说什么。” 段翊霜道:“我看到了白阳山庄的秘密。在一座山林里,有一个石头垒砌的石堆。里面有座黑漆漆的山庄。” 黎星辰神情渐渐严肃:“我知道,我听父亲说过,等我成为庄主之后,我就可以进去那里。” 段翊霜道:“在那座山庄里,关押着很多江湖侠士。他们有些是成名已久,有些是将将展露锋芒,我甚至在里面见到了飞云剑,听到飞云剑唤曾经的天竹公子为‘小人’。这里面很多侠士,因为不愿意投诚白阳山庄,而被用了刑。” 黎星辰吸了口气。 段翊霜又道:“剜去眼睛的、砍下手臂的、断去双腿的,面目全非的——不止一个两个。那里有个地方叫征院,里面的每个人都已经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他们被锁链束缚,无论走到多远,都没有办法踏上中间的那座桥。他们就算走出来,也都是废人了。” 雅间里一时变得十分安静。 说话的时候,话语平静,人就会平静,话语急切,人也会急切。 可这种事情,话语越平静,越让人觉得心惊。 段翊霜问:“你现在相信我吗?” 任何一个人应当都不会相信的。 这种当着白阳山庄少庄主的面,讲说白阳山庄里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存在。 能被相信的可能太小。 黎星辰也问:“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也不怕我告诉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