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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辰顿了顿,向她走近了,半跪下来。 他离她近了,那张和黎明达极相似的脸就很清晰。 明玉坠轻声道:“我很恨你的父亲。” “他骗了我,他害了我,其实别的我都不在乎,哪怕他只想杀了我,那也只是我识人不清罢了,可他为什么要让我失去我最重要的人?” 她叹息般诉说:“那是救过我的人,他们对我都很好,无论是大哥……门主……还是夫人……他们都是好善良好温柔的人,少主也是,我是没有家的人,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很多年,直到遇见他们,我终于有家了……有好多好多的朋友。” “可我遇见了你的父亲!我遇见了黎明达!”她嘶声怒吼,一瞬神光大放,“他把什么都毁了!” 然后她又安静下来,对黎星辰说:“还有你娘。” 黎星辰瞪大眼睛看她。 明玉坠道:“她是我的亲姐姐,她也骗了我,她抢走了我爱的男人,又骗我让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家人……她生下你,她和黎明达生下了你,然后很幸福、很快乐,她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可我没有、可我没有啊!”她睁大的眼睛里溢出泪水,“我没有家了!我没有了!他们把我的家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我好想死啊,我却死不了。” 她突然生出很大的力气,反手死死抓住黎星辰的手腕。 她问他:“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黎星辰心头巨震。 他颤抖着嘴唇,那答案将要出口,却又被明玉坠截下。 明玉坠说:“是我毒死她的。” 她盯着黎星辰的面容,仿佛要透过他去看什么人一样。 她哑声道:“我恨她,她什么都有了,却害我什么都没有,她根本不后悔,她有黎明达,有你,她便觉得世间美好至极,她死而无憾。于是我让她去死。” “我恨她,恨黎明达,也就千万分的恨你!” 明玉坠道:“我想过杀了你。” 黎星辰哑然。 “你是他们的孩子,我恨你,我无数次想要怎样杀了你,是让黎明达亲眼看着你死,还是让黎明达错手亲手杀了你。” 她冷冷淡淡诉说自己曾有过的疯狂念头。 仿佛取走他的性命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黎星辰却不觉得害怕。 他很想问清楚,他的父亲和他的娘亲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真的毁掉了明玉坠的一切。 可明玉坠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她已到生命最后。 她如今回答不了任何问题,只会随着自己的心意张口。 她说完这所有,望着他,忽而道:“可你是无辜的。” 她说了这么多话,他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沉重。 可她这六个字说出口来,黎星辰眼底热意翻涌,竟瞬息就淌下泪来。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明玉坠抬手给他拭泪。 她还有这些力气,脸色却血色尽褪。 她冰冷的手指贴在他的脸上。 她说:“你是无辜的,他们做错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她痴痴笑了:“真要算来,我和你也流着相似的血,你还要唤我一声明姨。” “我没有家人了,你却又是我血缘里唯一剩下的亲人。” 明玉坠说到这里,眼珠轻移,望向还在身旁的有琴弘和。 她又伸出一只手,牵住他的手指。 她问:“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对不对?” 有琴弘和没有说话。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深深看她。 她近似哀求般回望。 有琴弘和终究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她便扯出个笑容。 紧握着两只手的双手,骤然一轻。 她闭上眼睛。 再也不会醒来。 那是一方小小的木盒。 薛兰令将断了几节的折扇放在桌上,把它捧起。 他坐在罗汉榻上,把木盒放下,揭开盖子。 木盒里放着三封信,这三封信都是写给他的。 薛兰令展开第一封信,却是一张水墨色的地图,上面用朱砂墨标注了几个地点。 他合上地图,展开第二封信。 明玉坠的字迹娟秀凌厉,如她这个人一般,外柔内刚,温婉又不失锐利。 她洋洋洒洒写下无数话语。 “这封信若被少主展开,那必然是我已经死了。若我还活着,这个东西不会交出,若我死了,那它一定就在少主的手里。” “我在白阳山庄苟延残喘多年,终于找到了黎明达的命脉死穴。他在一处隐秘之地,设有一座山庄,其中关押了许多江湖能人义士,皆是曾经江湖中极有名气,却又不愿加入八大门派之人。我探听到其内有一物,名为天地蛊,凡是服下天地蛊的人,从此都要唯白阳山庄马首是瞻,否则解药难得,会有剜心碎骨之痛。” “我探听于此,更甚者不知,地点猜测皆呈于地图上,却不可证绝对无误,也许这六个地点皆是错的,我已无可探查。” “我虽被黎明达废除武功,却仍有一脉武学尚存,在我探知出黎明达背后竟有此隐秘时,我便离开白阳山庄,亲手拔除了他设立在北地的断珑居,断下他于北地的脉门,然而此事可大可小,我收到少主来信时,已知此事必然惊动黎明达,此脉门,他可舍可留,但脉门之后所隐喻贪欲绝不可为旁人所知,是以,若断珑居另有隐情之事一旦传出,黎明达必将怀疑到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