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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当他们走至暗室的最里层,最后一个房间时,的确见到了那位青衣男子。 预想的陷阱并未出现。 那青衣男子听到响动,转过头来时,只看向了薛兰令。 没有欣喜,也没有震惊,平淡到好似今日的一切都未发生,他们不过是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相遇。 青衣男子道:“宗主,你还是出来了。” 薛兰令说:“确实如此,我本也想着,干脆关到我死,也就不必在乎你们是生是死。” 青衣男子道:“宗主何时在乎过我们的生死?” 薛兰令也道:“你说得不错,我从未在乎,可你们却不能让我死。” 青衣男子扯了下嘴角,沉声道:“宗主想要我死。” 薛兰令离他只剩短短两步的距离。 “不是我想要你死,而是你不得不死。这天底下最好的话就叫人各有志,凡是不同路的,总有相噬的一日。” 话音落下,青衣男子就已然抽出长鞭挥了过来! 长鞭上的尖刺像沾着毒,谁若被划伤了,必然步踏黄泉,长眠九幽。 这绝对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殊死一搏! 薛兰令的武功很高。 高到朱子平他们不得不承认,初见时他所说的那番话也许就是真相。 他的武功太高,高到长老护法联手也不敢和他拼死,只能将他囚禁在禁地里。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生得摄魂夺魄,武学招式也让人目眩神迷。 就像是个奇迹。 薛兰令不用剑,不使刀,他将白玉箫挎在腰间,指间只隐隐约约现出一片雪亮的薄刃。 长鞭扫过,他轻而易举就能避开,连衣角也沾不到尖刺。 这分明是在狭小的暗室里,可看似优势占尽的长鞭,却连触及他的影子都是种奢望。 长鞭最后一次撞在墙上时,青衣男子已被薛兰令用薄刃划破了喉咙。 长鞭落在地上。 青衣男子也随之倒下。 暗室里的柜子书桌全被长鞭砸得稀烂,青衣男子瘫坐在碎屑堆里,血浸透了衣襟,滴在碎木桌上。 瞪大了眼睛,血丝满布,很不甘愿似的,让人看一眼便觉得不忍。 穆常大步上前,仔细查探了一番,道:“真的死了。” 朱子平舒了口气。 这事情本该就此结局了。 薛兰令却道:“我到底是飞花宗的宗主……这一回,就让我与他道个别罢。” 朱子平点了点头,他道:“如此,那我们便先上去等候,还请薛教主节哀。” 一番话说罢,穆常满头雾水跟在段翊霜身后,很想问问为什么还要节哀。 杀人的是薛兰令,为何又要让薛兰令节哀? 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抱着这疑惑去问段翊霜。 段翊霜没有回答。 反而是朱子平做了解释:“好比你的朋友走火入魔、堕入魔教,你不得不杀他,可他依旧还是你的朋友。” 穆常大彻大悟,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是也。” 留在暗室里的薛兰令坐了很久。 暗室里的油灯也算不上明亮。 薛兰令将碎屑拂开,坐在地上,懒懒靠着倾倒的木柜。 尸体就在身边,已渐渐没有了温度。 薛兰令闭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或许在这狭小的,没有第二个人的暗室里,他也不必说话。 因为没人会听,更没人能听到。 薛兰令坐了一会儿,他侧过头,伸手抚在了青衣男子的脸上。 触及到的是冷。 就像那个雨夜般冷,冷到手很冷,心也很冷。 但他其实早就冷到毫无温度了,冷到再也不会觉得冷。 薛兰令笑了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指腹下冰凉的肌肤,血迹干了,不再流出任何热与冷。 直到这些血再不会沾到他的身上。 他将人抱在怀里,扶着头贴在自己的衣襟上,好像这人不过是在沉睡。 好半晌,他才自齿间挂出笑音,轻若无声地说话:“……乖孩子。” 作者有话说: 热知识:教主不是不杀生的和尚,他会杀很多人。 冷知识:穆常也是个和尚,他之所以还俗是因为他被打了就想打别人。 友友们多评论,正剧比较凉的,虽然我有努力存稿,但是还是需要动力哒。 伏笔都会慢慢揭露的,如果有觉得不对劲或者缺漏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伏笔,不是BUG。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小BUG啦~ 第四章 段翊霜已有许久不曾有这般感受。 他抱着剑,靠坐在船头的青木案上,阖着眼,吹了两轮湖水清风。 风很温柔,有轻雨洒落,也再没有比这更温柔的时候。 雨滴像一片又一片飞鸿鹤羽落在他的眉间。 打落在他的衣袖上,沾得剑鞘更亮,沾得他一身白衣似云拥了雨,浸出零星水色,三两潮意。 他在江湖上有个很响亮的名号。 叫“无瑕剑”。 剑无瑕,剑法无瑕,人也无瑕。 几乎所有见过段翊霜的人,都会明白他是怎样的名副其实。 他真的是个没有瑕疵的人。 或者说,瑕疵其实一直就在他的身上,可无论是谁,无论是初相识还是旧相知,都不能在他的身上找出他的瑕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