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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常闻言,忍了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诧异:“你真的是飞花宗的宗主?你真的是魔教教主?” 这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这让人恼恨,恨不得抽筋拔骨的魔教。 怎么会有这样“正人君子”的教主? 朱子平的眉峰也皱得很紧。 “你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无论如何,你身为飞花宗的宗主,对于宗内事务,怎么能全无所知?” “可又为何不能?”薛兰令说。 “我已说过,我被关在这座禁地里已有七年。若他们认我这个教主,我又何至于被囚禁在此处?他们想要走的路和我想走的不同,我纵然是名义上的教主,却也仅仅只是个教主。” 薛兰令的话实在很有道理。 这个道理不在于真的有道理,而在于他们根本想不出还能怎样反驳! 难道江湖上当真就有这么无辜的魔教教主? 难道薛兰令此人,就真的是身处黑暗,心向光明的魔教教主? 朱子平无言以对。 因为无论薛兰令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们都对他束手无策! 若是撬开一个人的嘴就能找到十成十的真话,那天底下又哪儿来那么多谎言? 局面骤然僵持。 然则在如此僵持的时候,段翊霜却问了个极不合适的问题。 这个问题问出口来,没有任何意义。 可段翊霜依旧问了:“你被关在禁地整整七年,那你如今年岁几何?” 更令穆常无语的是,薛兰令竟也十分配合地回答了。 ——“十九。” 这样一个魔教教主、这样一个飞花宗主! 勾魂摄魄足可以美貌杀人,有着如此令人胆寒的气势,超脱所有的自信与城府。 原来却只有十九岁! 怎会有人年仅十九,却半点儿也无少年青涩? 在这昏黄的明光下,薛兰令昳丽的容颜既绝又冷。 他极适合用美貌去杀人。 ——美到极致,美到如他这般绝冷的,美貌就成了利器,充满了攻击性。 朱子平忽而道:“以你的意思,你是从十二岁起就被囚禁在这里?” 薛兰令道:“准确来说,是十二岁又一月时,我被长老与四位护法联手囚禁在这里。” “可你身为飞花宗的宗主,全宗上下理应听从你的命令,”朱子平说,“如果他们不愿听从,那他们大可杀了你,取而代之,又为何要留你一条性命?” 薛兰令便笑了起来。 他微微侧首,留下半张略显苍白的脸,声音飘飘而起,曳柔如春水,似琴筝拨弦缓缓回荡,浸出独属于这低语呢喃的绵软,“……若世上什么事情都要合乎情理,那早已没了欺师灭祖、杀父弑兄这样的事。” 他用十二分温柔的语气说十分残忍的话。 薛兰令说:“也许他们不杀我的理由,只因为想要杀我,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很大的代价?” “长老并四位护法,这么多的人,想要杀你,不应该是轻而易举?”朱子平问。 薛兰令依然是在笑的。 他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两分。 薛兰令说:“他们胜不过我,想要杀我,必然要被我取走一两条性命。到底是想活下去的人,又有谁愿意不明不白死在我的手里?” “啊,对了——”他懒懒叹息,如同哼歌般悠悠继续,“我当时,似乎走火入魔了。更不能控制自己。” 他的每句话都让人听不出真假。 难以分辨,好像每一句都这么真诚,又好似每一句都是个谎话。 穆常已忍了许久。 他业已还俗,自然不用再守什么清规戒律,闻言大步一迈,竟道:“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在这儿听了半天,总归这个人是个魔教教主,杀了他也是替天行道!” 说罢,他抬起右手,就要往下拍去! 朱子平却道:“慢!” 穆常的手悬在半空:“你有什么想说的?先说好,我不惯着他!” 朱子平道:“若他所说为真,那我们岂不是在滥杀无辜。这又与魔教何异?” “但他分明在糊弄我们!”穆常道,“什么走火入魔、想行侠仗义,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他是无辜的,飞花宗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如此贪生怕死,本就是小人行径,就算他没有做过,若纵虎归山,说不准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朱子平眉心紧皱:“事情还未发生,怎就能如此确定?” 穆常哽了哽,忽然大声道:“朱子平,飞花宗可是杀了蔚盟主!” 这一句砸落下来,正正戳到朱子平心底的至痛之处。 朱子平陡然苍白了脸色。 然而这时,段翊霜却开了口:“还未至这种地步,若要迁怒,那飞花宗的一草一木都算有罪,可你我身为江湖正道,原本就不该如此偏激。” 这似解围又似提醒的话说出口来,穆常也无话可说。 穆常双手合十,叹息一声,道:“那你说还能如何?若不愿杀了他一了百了,若是放过他,八大门派或武林盟又有谁能接纳他?我们三人,又有谁能做到时时刻刻监督他?” 禁地里一时沉寂。 段翊霜握着剑,沉默不语,似是在想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