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娅娅没有回家,她失踪了。 周邦淡告知了池遇关于娅娅最坏的猜想也许娅娅已经遇害了。 池遇找了很多天,都没有找到她。 原本三人的生产带,如今只剩下了两人。 池遇沉默地搬运着制造好的仿生产品,又把拆解完毕的机械部件重新投入大机器中进行加工再生产。 香兰的神色也很沉重,她望着池遇轻声安慰他:小池遇,开心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天都会死去很多人,我们无法控制。 娅娅不是香兰第一个突然死亡的朋友,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 并非香兰冷血,而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残酷又无人性。 而每一个幸运地活下来的人,都应该更拼尽全力地快乐地活着,而不是陷在悲伤的情绪中毕竟意外和死亡,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池遇抬头笑笑:我知道。 然后低头继续的工作,但是心里却还是有着自己的一些打算。 关于机械异物的事情,现在除了一些跨国集团的上层和政府外知道外,这件事尚处在消息封锁的阶段,池遇答应了周邦淡要保密,接下来由他们来追踪逃跑的那只机械异物的下落。 但是池遇对十二区政府的办事能力不是很信任。 否则怎么会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再传回一点关于杰尼脚拇指的行踪。 所以池遇觉得,这件事自己不能完全不管。至少他还拥有自己的鼻子,真追踪起那只小机械异物的行踪,自己一定比特调局的那群调查员办事效率高得多。 奥伦的修理店位于东利区。 十二区总共有十五个下层区,而东利区是其中一片较大的区域,比下街区大三倍还不止,生活在这里的人口高达三千万人。 它巨大、繁荣但也拥挤,东利区治安情况比池遇所在的下街区好许多。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黑夜降临后它又是怎样的一副混乱、暴力的光景,只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才深有体验。 奥邓东正在奥伦修理店的门口,从一辆灰铁卡车里替自己的父亲把新进的货物搬进店里。 这些都是新型的仿生器官,每一个有一些小小的瑕疵,但至少它们全新且完整。 这些仿生器官由与拓仿生公司研发生产,不过奥伦并不是从与拓公司的正规工厂进货的。 奥伦有自己的进货渠道。 毕竟像这类瑕疵品,一向追求完美的与拓仿生公司并不进行售卖,而是会挑选出来,进行统一销毁。 其实它们没有什么大的硬伤,如果购买完全符合标准的仿生器官的话,对我们的成本费用要求太高了,而且下层区也没有那么多的客人能购买得起。奥伦一边点货,一边告诉奥邓东。 奥邓东已经二十三岁了,奥伦打算开始培养他继承家里的修理店这份工作。 清点完货品和账目,奥伦拿起旁边的帽子和工具箱,对自己的儿子说:你不要乱跑,好好地帮我照看一下修理店。我一个老顾客今早打电话给我,他的机械钢牙下颌骨又出现问题了,他年纪比较大,不方便走动,我得去帮他看看。 奥邓东喝了一口水,放心吧,父亲。 等到奥伦离开,奥邓东坐在修理店的柜台后面,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尝试联系安。 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就连手腕上被池遇抓出来的那道乌紫色的痕迹也退散消失得差不多了,但安还是没有传来消息,奥邓东等得有些焦急。 难道连他都搞不定那个女孩子? 滴滴滴 滴滴滴 奥邓东低着头,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抠自己的指甲,等着通讯器那头的人接听。突然之间,奥邓东听见前方传来了和耳边通讯器完全一致的滴滴声。 安来了?? 奥邓东欣喜地抬头,然而视线范围内空无一物。 滴滴滴!滴滴滴! 通讯器发出的滴滴声还在继续,和滴滴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各种金属物品废弃物品在地上摩挲拖拽发出的声音。 就在柜台的下面,自己的视野盲区位置。 淡淡的血腥味出现在鼻子边,奥邓东手捏着通讯器,突然感觉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 他缓缓站起身,身子探过柜台,朝下面看去这是一堆各种废弃金属铁丝钢条和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乱七八糟的机械义肢,有红色的血从金属堆的缝隙里缓缓淌出来,流到柜台底下。 而它那个银色质感的重金属微型通讯器,就被绞在这堆东西里面,红点闪烁,不停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奥邓东盯着这堆东西,看着它在地上摩挲挪动,然后一点一点竖起来,架成一个古怪的人的形状,它拿着手中的圆钢条,狠狠地插进了奥邓东的太阳穴 啊! 惨叫声响起,奥邓东睁大眼睛死在了地上。 片刻过后,内部由机械与金属重新构建而成的崭新的奥邓东从血泊中重新站了起来。 它僵硬地扭动脖子,发出咯哒咯哒声音,伸手拔下贯穿太阳穴的钢条,摸了摸太阳穴的空洞后,它用金黄色的头发遮盖住洞。 然后脚步不甚熟练地,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奥伦的修理店。 奥邓东的惨叫声引起了街道周围其他居民的注意,他们悄悄地看向奥伦的修理店,紧接着,他们看见浑身是血的奥邓东走出修理店,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奥邓东也失踪了。 奥伦回来后就发现了遍地的血迹,从周围人的口中得知了儿子的离开。他在东利区内开始张贴贴满寻人启事,试图找回奥邓东。 撑着透明雨伞,穿着一身兜帽黑衣的短发少女独自在东利区游荡。 池遇能闻到这里的空气中有那只机械异物的气味,只不过很淡因为这是一只很小很小的机械异物。 有可能它就藏在这片地区。 今夜的雨下得有些大,用了十年的旧雨伞已经完全遮不住雨了,伞面破损了一个角,并且那个角隐约还有扩大的趋势,而池遇握着伞柄的那只手衣袖车全部打湿透。 池遇换了个手撑伞,然后低头把沾满水的那只手在衣服上擦干净。旁边一个人匆匆走过,脚踩在地面的水洼上,踩起来的水全部溅到了池遇的裤子上。 池遇皱着鼻子抬头,看见一名穿着深色连体板裤,腋下夹着一卷什么宣传报的金发老年男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他应该是个修理工,身上沾满了机油的污秽和斑斑锈迹。 池遇看着人,觉得有点眼熟。 很快,池遇就知道了他为什么眼熟,因为他在一个电线杆子的拐角停了下来,往旁边牵满电线的电箱表面贴了一张纸,然后又匆匆赶往下一处地点。 街道两旁的路灯不是很明亮,但是池遇还是看清了他贴的那张纸上的内容那是一张寻人启事,上面有奥邓东的画像。 池遇走到寻人启事面前,仔细查阅上面的信息,上面详细说明了那声惨叫,鲜血,以及他离开家时身上的穿着情况,上面还说他已经离家失踪七个小时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通讯器滴声响起。 池遇看着000编号开头的政府号码,有些奇怪结束调查后,周邦淡警长就收走了交给他联络的通讯器,大概率不会再联系自己。这通讯器还是池遇为了方便,自己花钱买的。 是最便宜老式的那种,它有点过时,只要5银币就能买到,缺点是比起别人的嵌入式通讯器或者微型通讯器,头戴式通讯器,它十分不方便携带。并且在极端坏境下,有时候还会没信号。 不过池遇觉得够用了。 接通通讯器,那头传来的果然是周邦淡调查员的声音,因为调查没有进展,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又回到了案发现场准备再检查一遍,结果保护起来的遗骸全部不见了。还有一件事,门口死掉的那个贩卖者的尸体还有尸体身上的所有机械零件也不见了。所以我联络你,想要问一下你是否回来过这里? 池遇说:没有。 你没撒谎?周邦淡沉声问,很明显并不信任池遇的话。 这些下层区的人都十分擅长说谎,并且有一个非常令人厌恶的秉性摸尸。他们不止会用尽一切办法抢夺他人的机械义肢,并且还会从已死去的人身上寻找零件资源,然后用在倒卖或者自己的改造上。 池遇静静地说:我下午一直在工厂上班,和女工香兰待在一起。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查查。 周邦淡那头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了句抱歉打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池遇站在雨中捏着手中通讯器,白皙的脸上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和政府所知晓的信息好像,不对等。 周邦淡的话里话外,似乎并不知道机械异物是能靠吞噬或者用[合并]更贴切进行进化的。 所以,那只逃掉的小异物回去了,它找到了杰尼和安的尸体,进行了合并。 周邦淡还说过,机械异物会根据所合并的人体残留意志,选取残存意志中最强烈的那部分指向信息,对人发动攻击,进行攫取。 池遇不知道安和奥邓东之间是什么关系或者纠纷,但是很明显,在它合并了安和杰尼甚至有可能包括娅娅的心脏之后,它回来找到了奥邓东 并杀害了他。 池遇觉得,奥邓东的死真是令人大快人心。 只不过,在解决了前两种残存意志的诉求后,奥邓东想要的是什么呢?盯着寻物启事上一脸纵色过度的年轻男子看了一会儿,池遇慢慢地明白了过来。 奥邓东喜欢漂亮年轻的女人。 而他最大的执念,应该是自己。 所以,它也许会想办法来找自己。 但那只机械异物见过自己,池遇也有些拿不准它到底会不会因为害怕而放弃自己,转而选择另一个目标。而如果它要选另一个目标的话,它会选谁呢? 池遇撑着小伞慢吞吞地在街上走,他真的很不愿意动脑筋。 在东利区游荡到午夜,一无所获的池遇准备回家,路过罗白的诊所,池遇的余光看了眼,紧接着目光被门口贴着的宣传报吸引。 褚颜申的脸,哪怕是在夜晚,也漂亮得闪闪发光。 你也是来看病的吗?旁边一声咳嗽响起。 池遇转头看过去,这是一个脸色有些病容的男人,他穿着雨衣,露在雨衣外面的脸被雨水打湿。 看见池遇,他惨淡且虚弱地开口:我是荒原区的人是来找罗白医生看病的,听说他医术高超,就连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愿意来他的诊所治病。我坐了很久的车才来到下街,没想到这么不凑巧,他关店半月了。 咳嗽了两声后,他抬头也看着贴了褚颜申手术局部照和整个人全身照的宣传报,喃喃惊叹: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优雅的上层区小姐。 现在罗白的名气,一半功劳来自褚颜申。 见池遇只是打着伞盯住自己看不说话,那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咳着嗽离开了诊所前。 第二天。 褚颜申还在房间睡觉,突然感觉一道直勾勾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猛然一个冷战,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褚颜申看见池遇白白净净的小脸怼在自己的眼前,正蹲在自己床边,直勾勾地盯着睡着的自己看。 褚颜申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急忙拉住被单,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惊恐地问:池、池遇?你怎么在这里?!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直接走进来的,天还没亮我就来了。我觉得你有危险,我来守着你。池遇说着,眼睛继续紧紧地盯住褚颜申。 走进来的? 褚颜申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里的安保都是吃屎的吗?! 管家!管家!褚颜申暴躁地抓着被子角,抬头朝门外喊。 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衣着不凡的管家就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小姐,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褚颜申盯着他,解释一下。 管家微笑着说:是我放池小姐进来的,您和她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她想要找你,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我就带她进来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褚颜申:没有了。 管家离开。 池遇继续蹲在褚颜申的床边。 看着一脸纯洁的池遇,褚颜申扶着自己的额头,轻声说: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房间不能随便进的。万一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池遇认真地说:我们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池遇撒了谎。 其实自己不是女孩子,但是他不会乱看褚颜申。守着的时候,褚颜申睡觉的时候乱踢,他还主动帮他盖好被子的,他没有非分之想。 虽然自己是个男孩,但是褚颜申是自己的好朋友。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对于池遇的话,褚颜申噎了一瞬,竟觉得他说得对。毕竟在池遇的眼里,自己也是个女孩子。 揪着被子角呆了一会儿,褚颜申伸手挠了挠自己睡得翘起的凌乱黑发,有些无力地说:我还是不习惯,你你先出去,我得换身衣服。 他不是很适应用这幅邋遢的形象示人。 哦。池遇站起身,背过褚颜申,低下头说:你换吧,你不习惯我就不看你。 褚颜申: 池遇没开玩笑。他真的不走。 任由褚颜申劝了好久,哪怕让他只在门外等等,他都不乐意,只是一脸诚恳地保证自己绝不看他。最后实在没办法,褚颜申一边盯着背对自己站着抠手的池遇,一边战战兢兢地打开衣柜换衣服。 直到换完衣服,褚颜申长舒了一口大气,这才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安全感回来了。 不过很快。 褚颜申就又被打败了,池遇吃饭跟着,喝水跟着,不论他做什么事情,池遇都要跟着,就连上厕所,池遇都要在门口蹲点守他。 他就像是甩不掉的小尾巴,对褚颜申的秘密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洗手间的门口。 池遇说:你真的有危险,说你怎么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