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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乎要让他给气笑了:“这大牢是菜市场么?” 这群人竟让江疑四处串门去了。 狱卒慌忙叩首,道:“丞相、丞相说……” “说您是臣下的姘头。”一个清淡的声音接口,江疑就从牢房深处晃了出来,依旧是那日一身淡青衣衫,步履也优雅从容,手握一柄折扇,行走间泄露出沉重的锁链声,“他们自然不敢拦。” 他脚上还扣着沉重带锈的镣铐,越发显得他脚踝的骨节白皙,甚至透出几分脆弱来,想来是狱卒怕他这样到处串门,逃了没法交差,才要他扣上的。 你目光在他脚踝上移不开。 他却并没有察觉你的怪异,邀请你进他的牢房去。 你刚一踏入,一股潮湿霉气扑面而来,倒有一张土床,铺了一张草席,再一个旧木桌,还留着他午时占卦用的三枚铜钱,和中午送来的食盘。 你再仔细瞧,他面上瞧着从容,手腕、脖颈处却让虫子咬了几个红疹,食盘上的粗糙食物也剩了许多,只有神色仍是独属于丞相的温煦。 你掩去眼底的不快,随口问:“又卜出什么了?” 他收起桌上那铜钱,淡淡道:“圣上有美人在床。” 你的确有美人在床。 是太守送来的一男一女,男子儒雅,女人妖冶,不知道哪来的谣言,据说你喜欢长相斯文、性情风骚的,显然这两人是按着你的喜好挑了这一对儿男女。 这哪里是算来的,分明是心里有数。 你本没打算同他提起自己听来的那些事,只是心里堵得难受,想随便同他说些什么:“丞相非但来去自由,甚至还耳目灵通,看来多住几天也没什么妨碍。” 他没有接话,也没瞧你,指尖儿只缓缓摩挲那几枚铜钱,若有所思:“可喜欢么?” 你忍不住道:“我没碰他们。” 却又心烦意乱,不知自己跟谁解释。 他与你对视了片刻,似乎懂了什么,却逐渐舒展了眉宇,慢慢道:“圣上不必介怀,臣懂得分寸。” 懂分寸。 这话你听过,在江疑跟魏伐檀谈话、你的探子将所有内容一五一十抄录下来的时候,你就听过魏伐檀这样评价他。 顾瑢和软能容,而江疑懂分寸进退,所以是好的。 而你这个翻脸无情的狗杂种,自然是万万不行的。 你当时冷笑一声,只觉得这老匹夫怕是嫌脑袋呆得太久了。 眼下听见江疑这般说,这火气又爬了上来—— “你懂什么分寸?”你忍不住盯着他冷笑。 江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你却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嘲讽:“江疑,你就没想过,顾瑢和魏伐檀,待你也不过尔尔。” 48 你早就想说这话。 也许含着几分妒忌,几分恨意,也许是不公平的,却只想将他疮疤撕得粉碎,叫他露出疼痛的神色来。 “顾瑢对你当真有情?他若真心,怎么能由你将他养成废物,扭头照样生了顾清川,还要你冒险替他守天下?” “魏伐檀真把你当孩子?他难道没想过此事的风险,事败后你连命都难保,怎么非要你来做?” “江疑,你就没觉得可笑吗?” 却若无其事:“何事没有风险?” 你脱口而出:“若是真心,必不使他一力担下所有,必不教他拿命来冒险。” 你说过便后悔了。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得厉害。 牢房里一片寂静。 他温和的面孔终于被你刺破了,却只冷冷瞧着你:“那可有人这般待圣上吗?” 自然是没有的。 他盯着你的眼睛,露出一个轻蔑的神色来,近乎挑衅地笑:“不过尔尔。” 49 你成功激怒了他。 他也成功挑衅了你。 你憎恨他寡情,恼怒他尖锐。 你将他按在那草席上的时候,他没有挣扎,甚至是得意的。 你却仿佛是被袭击了致命处、垂死挣扎的野兽。 你将他足踝上的镣铐扣上了床头的铁环,他由着你使用,被你冲撞得支零破碎。在这暗无天日,鼠蚁横行的方正空间里。你试图从他身上榨取一丝的暖意。 霉味儿。潮气。和他的书卷香。 你几乎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直到崩裂时,一滴血落在他的唇畔。 他愣了愣,抿去了,尝到铁锈味儿,竟恍惚了片刻。 继而慢慢翘起了嘴角。 他这几日不见太阳,皮肤惨白得透明,却偏偏眼尾一抹红,唇上一抹血色。 在这生霉肮脏了的草席上,仿佛是让你锁在床上的艳鬼。 “臣刚刚卜了一卦,”他慢声说,“现在想来有些下流。” 你想不出什么卦辞会是下流的。 他咬着你的耳朵,低喘着呢喃。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你细琢磨了片刻,似乎是有些下流。 只是没料到他在此事同你说这样古怪的话,却又莫名耳热起来。 他见你怔怔,伸出手指,轻轻摩挲在你的唇上。 终于收了那尖锐的神色,低低的叹息。 “萧元骐,你不必再想我从前如何。” “顾瑢已死了。” “魏伐檀也不再是我老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