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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娥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右手握着一杯热茶,见他站在三步远,分明有话想说,却迟迟不出声,便率先开口。 “我走之后,你要多保重。” 在她的记忆中,辽人并不会安分守己,虽然已经达成停战协议,但他们的狼子野心从未消散过。 “若是又有战事,务必要小心,不要让自己受伤。” “好,”他顺从地点头,双眸如玉,“你也是,别忘了提醒大将军警惕冥宗的人。” 上次在仙女山,他和白羽等人虽然及时赶到,但因为只顾着她的状况,让景阑和袁姝趁乱逃脱了。 只有让大将军也留意到这些人,才能多几分保障。 “以后,出门一定要多带些护卫,”他说,动了动手指,“若是……” “若是遇到任何困难,就派人传信与我。” “这次你父亲应当能顺利回京,你回去后,还是要好好休养身体,不要任性。” 他越说,嗓音越干涩,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慢,似不愿停下。 素娥站起来,上前抱住他。 她的双臂勉强圈住他,两只手在他背后紧紧攥住,将他死死锁在怀中。 “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来想过抱抱我。” 说起来他几乎没有主动靠近过她,每一次的接触都是她先主动。 素娥假装叹口气,“都要分开了,你不能主动些吗?”她说完,仰头看着他,鼻尖对着鼻尖,如水的双眸倒映着他面庞,像在期待什么。 “阿淞,”她头一次这样唤他,有些陌生,又朗朗上口,“我会每天都想你的。” “你也要记得想念我。” 谢景淞被她圈着,没有挣扎,低头与她对视半晌,缓缓俯首在她唇边印下一吻。 他闭上眼,颤动的睫毛难得显露出脆弱的美。 “好。”他低低地说,清浅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你也保重,皎皎。” ~ 五天之后,韩素娥和墨一一行人抵达鸿鸣山附近的村落。 一到江陵一带,便见阴雨连绵,天空如同笼着一层化不开的灰雾,细密的雨幕交织成湿意,附着在山间林中。 他们走的并不是官道,因为部分官道地势低矮,已经被山洪淹了大半,好在墨一提前打听清楚,临时改道,从小路走的。 素娥坐在车中,掀开帘子同外面的人说:“墨一,外面的雨大了,要不先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她说着,探手接雨,没一会儿掌心全是水珠。 墨一坐在外面赶车,雨水斜着飘来,虽然带着帏帽,鬓角也湿透了,此刻听闻韩素娥发话,便听从她的建议,在一株树下停了车。 树冠茂盛如盖,像一把巨大的伞,足以替他们挡住风雨,墨一将马拴在旁边的石头上,取下水壶,就地坐在树桩旁歇息。 眼前的一幕,让他回忆起很久以前的经历。 “墨一,你是哪里人?” 车帘被挑起来,一双手臂搭在窗栏上,露出白得晃眼的腕,没带任何配饰,偏比玉石还让人挪不开眼。 墨一放下喝了一半的水壶,垂着眼道:“韩姑娘以前不是问过卑职吗?” 那时他告诉她,自己是北地人,自小在北地长大。 准确来说,也不算他说的,他只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是吗?”素娥偏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可你确定那会儿你没有说错吗?” 闻言,墨一抬头看了过去,脸上瞬间闪过的慌乱,被她精准地捕捉到。 “墨一,”素娥直白地问他,“你是夔州人吗?” “我、我……” 墨一握紧了水壶,努力挤出一抹笑,“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是夔州人。” 素娥摇摇头,表示他的辩解没有用,“你是在担心我记起以前的事情吗?” “其实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她叹口气,指了指胸口,“这里的病已经好了,我也记起那年发生的事情了。” “我并没有救下我想救的人,反而将她推进了深渊,她变成了冥宗的人,并且恨我至极,想置我于死地。”素娥语气平静,唯有眼眸黯淡。 面对墨一,她好像更有倾诉这些的欲望,在她心中,也只有墨一能够体会到她的情绪。 墨一沉默良久,终是不再否认,顺着她的话道:“是袁姝吗?” 他记得,那日也像是这般,两人在一棵大树下,小小的她同自己攀谈起来。 那时墨一还不叫墨一,他有一个再平庸不过的名字,诸如王二张三李麻子,反正不值一提,那一年镇上突逢大灾,在一个本该平静的夜晚中,整个镇子忽然间开始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很多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丧命在坍塌的屋宇之下。 而他是幸运的,他因为被后母赶去挑水浣衣,一直干到很晚,地震发生的瞬间,他一只脚才堪堪踏进屋里,也因此有了反应的机会。 虽然还是被瞬间砸下的房梁划破了额角,但他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后来镇子上引来了山匪,他藏在地窖里侥幸躲过一劫,又熬过了几日,等来了赈灾的官员。 他记得很清楚,隔壁巷子第二户姓姜的人家都被掩埋在了地下,那户人家的姜氏女是将军府嫡出小姐的乳母,那一年回乡探亲,被特许恩赐,当时街坊都在背地里羡艳,包括他那刻薄的后母,也收起了平日里瞧不起人的模样,揣了一兜冬枣去讨好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