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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令世人始料未及,惟闻子其实是个女子,这也倒罢了,若是大家闺秀、贤妻良母,至少也能为人敬仰称赞,偏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常年走南闯北,混迹于勾栏瓦肆,且行事张狂不羁,视女德为无物,甚至传言说她未婚育子,豢养男宠,与多人纠缠不清,向来为世人所不齿。 韩素娥也听过关于她的传闻,对这位女子的印象比较模糊,但心底隐约抱有一丝好奇与不可说的羡慕,见他提起此人,不由来了兴致,仔细看向那幅画。 画卷上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正抬爪纵身,扑向一丛停了蝴蝶的蟹爪兰,活泼生趣,那玉面狸双瞳异色,炯炯有神,其浑身雪白,独尾巴漆黑,又名“雪里拖枪”。跃跃之态,栩栩如生。 谢景淞欣赏半晌,想起李棠的那只橘色狸奴,颔首道:“技法高超,意趣盎然,笔触逼真。” 欧阳睿闻言眼睛一亮,十分赞同地附和。 但随即他又遗憾道:“可是旁人都说此女不知廉耻、伤风败俗,又唯利是图、财迷心窍,她的作画自然也充满铜臭,低俗无趣,不值欣赏,”他叹口气,摸了摸画卷上的狸奴,“可惜了,我真心喜欢她笔下的小兽,比之同期几人更有灵气。” 谢景淞没说什么。 欧阳睿见他不似旁人,听见自己喜欢惟闻子的字画就露出鄙夷之色,不免敞开了些,苦笑着自嘲:“平日我都不敢随便说自己喜欢她的画作,不然定免不了一顿讥讽,说我欣赏此人,定是同她‘志同道合’。” 这种遭遇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没有原因。 世人轻商且重男轻女,据说惟闻子身为女子,违抗婚约,顶撞长辈,还用尽手段夺得家产,不仁不义,可谓是败德辱行,天理难容。可无论世人如何唾弃,都不能奈何得了她,究其缘由,那便是另一个让人痛恨的地方——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与多位权贵有染,裙下之臣无数,更有传言,她膝下未婚生育的儿子,乃是与当时一位权倾天下之人所生。 在场几人,隐隐约约也听过这样的传闻。 谢景淞沉吟良久,关于欧阳睿多言他并不想多谈。 “世间对女子诸多不公,以种种条框去约束,将其限制在他们安心的范围中,美名其曰为‘女德’。”声音沉淡,清风徐徐。 他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角,“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欧阳睿完全没料到他这样说,已然愣住,下意识重复:“……为何?” “因为害怕。” “害怕?” 谢景淞搁下茶盏,慢慢靠回椅背,姿态轻松地睨着欧阳睿,“我只知惟闻子善于营商,深谋远虑,且遵守道义秩序,不取不义之财。她大兴市集,雇佣无家可归之人,将良田承包给贫农,不止如此,还大力发展船队,促进中原与外族开放交流,引进百种粮食作物和冶炼技艺,工农业得到大力发展。”他微微一顿,举了个例子,“据我所知,占城稻就是她的商队带回来的。” “要说为富不仁就更可笑了,你有所不知,在西北一带,数百书院和医馆都是由她所建,迄今仍在运转,族中收养弃儿不知凡几,不论男女,皆悉心教养。不止如此,她出资修建的水坝河桥,或许你就曾走过。在外敌入侵时,她更是慷慨捐银,不吝物资,若说贡献,恐怕没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那些指责她的人又做了些什么呢?一边享受着她带来的便利,一边故作清高极尽不屑,何尝不是厚颜无耻呢?” 欧阳睿如遭雷击,有些不敢相信,喃喃,“真、真的吗?”他猛地抬头:“可这些……为何世人不知?” “若世人知道又如何呢?”谢景淞轻嗤一声,眸中一片冷清,“她只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不为功名,若被世人知晓,那些本可接受她帮助的人,又当如何自处?” “你不过喜欢她的画,就被无端指责,若是受她相助,又会被怎样对待?” 会怎样?欧阳睿怔神,心里渐渐明白过来。 韩素娥听到这里,不禁抬头去看,见他嘴角隐隐泄出几分讥诮,“更何况,你当真以为,他们抨击她的理由是所谓无视理法、败化伤风、利欲熏心么?” 欧阳睿有些迟疑:“那不然是?” “我说过了,因为害怕。” “怕被超越,尤其怕被一个他们眼中柔弱可欺的女子所超越,所以习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打压,这样即使对方的能力在他们之上,也可以顾左右而言他,居高临下地痛斥其道德败坏,以此满足自己那可笑又可悲的自尊心。” “这是弱者,尤其是懦弱者,最擅长使用的理由。” 谢景淞勾唇一笑,玉眸如潭,清冷而幽。 素娥第一次见他如此健谈,言辞又如此辛辣,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公然对抗世俗的那种漫不经心。 放在过去,她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但前世接触过不同于世俗的教诲,闻言只觉心潮澎拜,万分赞同。 可这一切是因为她身为女子,站在自己的立场,对这种不公平的事有着理所应当的敌对情绪。但谢景淞不同,仅凭他是男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石破天惊,前所未有。 听此言此语,欧阳睿也被震惊,恍惚几分,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仍旧有些茫然,觉得自己理应反驳,但又不知从何反驳,一时哑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