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百炼钢,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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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大雪初停,庭院里数多蔷薇灌木的干枝上压着厚厚的雪盖,寒风吹过,“窣窣”撒下几尘冰白的沫子。 冷青堂走出客用房便见庭院里积雪已除得干净,一楼大厅的饭桌上摆放着种类不多、造型却是精巧的早膳。 水发的荠菜干叶碎、云腿碎、笋丝、香菌丝搅和蛋液面酱摊成的金灿灿薄饼。 解冻的蟹黄拌虾仁鱼糜,配木耳煸炒出的五花肉块作馅料,肉丸子大小的一个塞入幹得纸薄的糯米水晶皮儿里上屉蒸熟,便是美味营养的五鲜烧麦。 那封口处的花褶子一牙一牙捏得极致用心,裙带般的边沿特意用樱红的玫瑰花汁子染了,两两一对儿的竖在荷叶青的大盘里,像足了四朵来得娇艳含春的蔷薇。 还有头天晚上的发面兑了牛乳和蜂蜜糖桂花蒸成椭圆的胖龙,掰开里面便是千丝万缕的银丝甜卷。 水萝卜、胡萝卜、芹菜段、卷心菜腌的四喜酸菜,粉嫩嫩的盛在白碟儿里。 一大盏南瓜小米粥热气腾腾,满室甜香诱人。 身后一阵碎步声响,冷青堂回头看,就见顾云汐用屉布垫了一海新得的醪糟甩蛋汤圆拐进大厅。 “夫君,你、你起身了。” 顾云汐骤然止步,与他对上目光,倏然显出几分惊慌,绕开他端大海上桌的间隙,向他偷看了一眼。 冷青堂退到一旁,面色平静如常,不出声的看她忙碌。 她有些不安的将鬓角的垂发拢到耳后,低眸喏喏道: “只我二人用膳,我按照你的意思没做太多花样。天气冷,多喝些热乎的羹汤,总的身上也暖和。” 她的顺从突然让冷青堂生出一丝感动,像是有泓温热清泉汩汩的从心头流淌而过,冰封的心湖随之融化,荡起温软的漪澜。 他走到桌前,盛了碗热乎乎的南瓜小米粥,放到对面的空位上,潺潺道: “你从早上忙到现在,也该歇歇了,我们坐下一起吃吧。” 话毕,他垂眸先行落座。 云汐呆呆的注视他安静的用着她亲手做的早膳,姿态优雅如养眼的画卷。 她的表情受宠若惊,怔了须臾便迅速坐到那处空位上,抓起一枚银丝卷子大口大口的嚼起来。 心底暖融融的,情绪无比激动。 昨夜冷战了一宿,就为尽快修复关系,她今天特意起个大早,将阁楼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净,还做了几样顺口的早点。 眼见夫君起身,虽是容色清冷照旧,可他总算和她讲了话,这让云汐觉得自己的辛苦付出并没有白费。 修复感情当然比什么都重要,想来二人历尽万难终于结合,才是新婚不久便闹出这么一出波折来。 就这么一直冷下去总是不好,误会终要解除,而巫师那边所需的东西,也要想办法搞到手。 云汐喝了几口汤,内心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就着此刻才升温的热乎劲,与他继续说些什么。 对面,冷青堂夫君饮尽半碗南瓜粥,目光翩向桌上的醪糟甩蛋汤圆。 两人不约而同伸出手去,捏住同一只汤勺。 品过南瓜粥,冷青堂想要再去盛碗醪糟汤圆尝尝。 而云汐知他想要喝汤,起身为他去盛。 两对惊异的目光相对,自然而言的,两人的指尖也碰到了一起。 年轻的女子肌肤细腻柔滑好似上等柔软的锦缎,触感极为美妙。 一侧朗眉微微跳了跳,心绪缱绻,男子俊美的面容却持着矜持高冷,始终不动声色。 云汐的脸颊瞬间桃红一片,潋滟的眸色幽幽轻漾。 下一刻,冷青堂撤手而回。 云汐见状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会就此紧抓了她的手。 那样,夫妻二人和好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冷青堂复而落座,精致的黠眸悄然扬起一个角度,悄悄窥探着小妻那满脸委屈的模样。 “如此,劳烦娘子为我盛两枚圆子。” 他凝望着她,唇线抿出一丝弧度。 她顷刻之间如逢大赦,惊喜得快要哭出来,连声点头说: “好、好。” 用干净瓷碗盛起两枚珠圆玉润的糯米汤圆,又浇上半碗泛着酒香的醪糟,特意在上面堆了几朵黄嫩嫩的鸡蛋花,捧到夫君手边。 “等会儿你歇着,我来收拾屋子。外面雪已经停了,一两天该搬去商业街了。” 冷青堂咽下半只五鲜烧麦,轻轻淡淡的说着。 云汐欣然同意: “我也来帮忙吧,左不过这阁楼里的大件都是华儿留下的,咱们的衣物只几件包袱,很好打理。” 一顿早膳,一个好的开端。夫妻两人一唱一和,疏离的关系渐有拉近的趋势。 因为有冷青堂这个强壮的男劳力,云汐这一天的工作量并不繁重。 未及日暮,阁楼上下打包带走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了。 “明日一早,我去世面上雇个马车过来。” 冷青堂看着堆在墙角的木箱、包裹,又将它们细细核对完毕,自顾自的说着。 云汐知明日陆浅歌必会登门,便敷衍的答道: “嗯,一切都听夫君安排。” 晚饭吃得简简单单,当云汐兴冲冲的跑到楼上,寝阁里依旧空无一人。 看样子,夫君虽是也在为二人修复关系做出了努力,可到关键时刻还是颇要面子的。 云汐郁闷的压下嘴角,坐在床畔想主意。 明日就是向巫师交付东西的最后时日,刻不容缓。 云汐随陆浅歌在商业街药铺里卖的东西,还在伙房。 总归要想个办法出来,将药给他成功灌下去,才好从他身上取东西吧。 其实解决的办法也不难,横竖他不肯上来,自己就下去好了。 她就不信,自己主动些,一贯疼爱她的夫君,能狠心到将她拒之门外? 云汐在妆台前卸下一对素簪,垂落满头青丝。 她望着铜镜对面的自己,容色绝丽娇美年轻的五官若以任何浓妆艳去渲染,都会是一大败笔。 云汐抿唇想了想,一笑。 取过桌上骨白蛋圆胭脂盒打开,只有指尖蘸一点胭脂,薄薄的涂在口_唇上,又对镜将寝衣的领口敞开一些,似露非露的袒出里头的浅紫碎花小衣。 蹬掉一双绣花鞋,云汐赤足在幽暗的光线里摩挲前行,一步步小心的走下楼梯。 一层客用房的门关闭着,橙红的烛光从门底的缝隙中倾洒而出。 看样子,她的夫君也未安置。 轻手轻脚的走近,轻轻推开房门。 荷叶展开的“吱呀”声响轻微,却惊动了冷青堂。 此时的他本仰躺在床上,两手交于脑后,踌躇着要不要自行回到上楼去睡。 一天两夜过去了,他已恢复十足的冷静。 好歹自己都是个大云汐一轮的男人,还有什么事情非要与自己的妻子较劲到底呢? 云汐意外的出现在房门前,却极是出乎他的意料。 初冬的西夷,入夜温度甚是寒凉。她只穿一袭单薄的寝衣,在幽冷的室内瑟瑟而立,那敞开的襟口处露出一截粉嫩颈子的颈子和饱满诱惑的曲线。 冷青堂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眸色有瞬间的迷离,只痴痴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夫君……我、我怕……” 不等他开口,她先柔柔弱弱的说着,一手压在胸口上: “楼上好黑,也好冷…我睡不着……” 呵,长夜难眠的人又何止是她? 语顿,她将一双水波潋滟的杏眸举起,盈盈的看向她的夫君。那两道水晶般晶莹摄人的光芒让人瞧了,遁然一颗心难再安宁。 他不禁起身走,带着无抵自责走到她的眼前。 这到底是种什么力量,竟让原本心生怨怼的他,而今开始痛恨起自己来? 自己到底有多么可恶,将如此心灵手巧的娇妻折磨成这样? 胸膛前微微一沉,小妻已然撞进他的怀里,五指轻扯他的衣襟,似是怀了莫大的委屈,吭哧几声后哀婉的求着: “夫君,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更不要冷落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