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没有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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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 许妃急步走至庭院,亲自扶起了顾云汐,接着曲膝,在她面前就要下跪。 “娘娘!” 顾云汐始料未及,惊叫着用双手去架,许妃身旁的锦竹、严桂也过来将她阻止。 “娘娘万万不可,您如此做是要折煞奴婢吗?” 顾云汐惶惶道,五指红印交叠的脸颊肿胀而通红。 许妃身份金贵,在众多宫人眼前给个掌事下跪,这等大礼顾云汐万万受不起。 锦竹最懂主子,见许妃面色沉哀,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容色凄婉: “娘娘想要拜谢暮雪姑娘,这一跪便由奴婢代替娘娘吧。” 严桂也跪下去,叩首道: “奴才也愿代替娘娘,暮雪姑娘,请受奴才一拜。” “你们……” 顾云汐怔怔看着,内心恍然受到极大感染,泪水不受控的往地上砸着。 许妃凝目看着眼前的女孩,兰指朝向她一侧飞肿的脸颊,却又不忍触及,生怕再弄疼她。 一时间美眸流转,泪光泠泠。 “好姑娘,是你救了本宫的皇儿。可本宫力所不及,未能护住你……” 许妃心疼的颤声说到最后,泪水弥出眼眶。 “娘娘仁善,最知体恤下人,就算为您和小皇子豁了命去,奴婢也舍得!” 顾云汐决然说完,把头别到一旁用力抹了把脸,再次正脸已换了一副轻松笑颜。 “随本宫进来说话。” 许妃在前,带了锦竹与顾云汐进殿,落座后,锦竹为主子献茶时,怨恨的促狭了一双眼目。 “娘娘,晌午的事必是有人跑到皇上耳边说了难听的话。” 许妃揭起杯盖却不急于饮用,微作点头,冷哼: “皇上自己个儿摆不平了,便拿本宫的人出气,权当给了那人交代。” “那人必是瑾婕妤!” 锦竹牙咬切切,眸色冷厉: “娘娘,那顾云瑾未免太嚣张了吧,这次说不定又是受永宁宫委派,到咱们这里来加害小皇子呢!莫若您也去坤宁宫找皇后娘娘,告她们一状吧!” 许妃放了茶杯,慧黠的眸子转动几番,左思右想,频频摇头: “若然皇后是那般能靠的,宸王好好一个人又岂会痴傻?说不通。要说顾云瑾害人不成便去皇上那里恶人先告状,本也合情合理。然受万玉瑶之命,要她在众目睽睽下对麟儿下手,未免风险过大。若然成功,日后上面追查起来,她万玉瑶难道不怕引火烧身?暮雪,你怎么看?” 顾云汐拢手站在一旁,不假思索的答: “娘娘,裕昭仪今日来储秀宫本是意外,没人事先得知。瑾婕妤出手,怕是担心裕昭仪身子大安之后与她分宠,才要故意使阴。且以小皇子作题,还可成功挑拨您与裕主子的姐妹情分。” 一语使人茅塞顿开,许妃眸间一亮,紧接着寸寸阴沉下去,衣袖里的素手,紧握成拳。 “你说的确实在理,顾云瑾到底也是皇贵妃的人,后又有西厂明澜撑腰。怀揣暗门子的心思,只怕时日久了,难免成为后宫里一大祸害。” 顾云汐眉色渐底,默然笑意掺进一起凉薄,隐隐透着不为人知的狠戾: “若制顾云瑾,娘娘何不借助外力?” 许妃容色遁凝,诧然举目视向顾云汐: “你的意思是……” 顾云汐却在这刻突然想起什么,慌张而焦急起来: “娘娘……请恕奴婢失礼,奴婢、奴婢有急事。” 许妃并无介意她的失态,摆手道: “你先去忙,那事容后再议。” “多谢娘娘。” 顾云汐飞快的跑回耳房。兰心正在里面,见了她立刻惶恐的垂泪,一壁说着安慰体贴的话语,一壁手捧顾云汐的头,来回的看。 顾云汐哪里等得及与兰心详谈什么,在铜镜前面梳了头,吩咐兰心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两枚热鸡蛋,用帕子包住贴在自己红肿的脸颊上滚了几时,又将最白的香粉在脸上涂了好几层,还在两个脸蛋上打了红红的胭脂。 兰心一旁看着,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顾云汐化妆完毕,她才掬着一脸苦涩,结结巴巴道: “暮雪、这、你这妆,浓了些,不、不怎么好看……” “我知道,就是要浓妆才好!” 顾云汐起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临走前没忘带上墙角的华丽大伞,又将桌上一碟子枸杞桂花糕用油纸包了,一并带去了。 “暮雪!” 兰心追到耳房外面,没能叫住好友。 看样子,友友是去会她那“磨镜”去了—— 兰心望眼欲穿的暗自叹气,拍拍胸脯小声的嘀咕: “暮雪,放心吧,我不会任由你一错再错下去。你的终身大事,就由我兰心一力负责到底好了!” —— 在距离约定时辰的半刻之前,冷青堂赶到司膳房外的桂花树下。 晌午知她挨了罚,却不知她会不会按时赴约,总之他想等一等,或许还会有惊喜发生。 先前与江太医的一番对话使冷青堂更加坚信,屠暮雪定是云汐无疑。 由此便可推断,当初劫走她的人,该是请医圣出马,为她实施“变脸术”的人。 站在树下等候之时,冷青堂的一颗心被诸多疑问困惑着,反复揣思不停。 诚然,云汐的容颜娇美可人,像极了她的娘亲裴如是。 若是顶着与裴如是一般无二的脸面进得宫门,难免有一天会被宫里的老人儿们认出,进而引她身份暴露。 而为云汐换了脸面后再将她送进宫奉职,正可帮她规避了一些杀身之祸。 如此,冷青堂一时竟不知自己该感谢那人,还是该杀了他! 但那人大费周章的为云汐换脸后将她送进宫来,究竟为着何事? 时光点点流逝而去,很快日头见西,天光大沉。 瑟瑟晚风吹过,冷青堂敛了心神。向四下瞧瞧,快要掌灯了,自己等的人却还没现身。 算了,像是受了罚不好出门,不会来了,改日再见吧—— 冷青堂叹了口气,离开前扬面看向苍翠的树冠,眼目里的缱绻之情,久久酝酿不去。 倏然背后响起女孩的声音,清浅动听的唤道: “督主——” 脸色微惊,冷青堂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瞬间转身时,见她横抱了他的大伞,正遥遥的跑过来。 一口气冲到桂树下,顾云汐气喘吁吁。 望着她显“胖”的小脸上挂着浓得极为夸装的妆容,冷青堂虽忍俊不禁,却也心头苦涩。 他能想到,这是她为自己受伤的脸所做出的最好掩饰。无论怎样,她都不想失约。 安静,有风过。 “本督……” “奴婢……” 他二人神同步的开口,俱是容色一怔,接着相视一笑。 冷青堂优雅的抿唇,压着无比欣喜,眸色璨亮的道: “你先说。” 顾云汐微微低眸,一丝羞涩的红晕悄悄染上面颊,笑得清素: “奴婢有事来晚了,还以为您已经走了……督主,还您雨伞。” 双手奉上,那拢阖的伞面上还压着一包东西。 “这是……” “香玉散过于金贵,奴婢拿不出合适的东西相赠,这些糕点……是奴婢亲手做的……” 话到最后,声音小如蚊子振翅。 私相授受,总不太好,可这确是她的一番心意。 冷青堂微笑着接过: “储秀宫暮姑姑的手艺可是出名的好,能够尝到您手作的点心,确是本督三生之幸。” 也不顾女孩蓦的灼红的面孔,他将伞与油纸包放到树下,从袖袋里取出贝形瓷盏,浅笑着对她说: “拿来。” “啊?” 顾云汐皱眉,表情愣了愣,不明所以。 拿来?还要什么?难不成这香玉散金贵,他是想要银子? 天啊!我所认识的冷督主,不是这样的人啊…… 看着她那覆着浓妆的巴掌大脸上逐渐聚起惊惧的神色,他轻翘嘴角,款款而笑,声音清雅的解释: “是叫你把手拿开。” “哦……” 她遁然醒悟,翁声翁气应了声,听话的伸出右手,五指摊开。 脸再次一红,连香粉的煞白颜色都难以遮住。 他亦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骤然眼睫微煽,墨色眸子闪烁出耀目的光华,久久的凝在那只伤痕遍布的绵柔小手上,久久不灭。 她看着他的失常,疑惑不解,低低叫了声: “督主?” 一恍回神,他默然不语,将小巧的瓷盏轻轻放入她的掌心,帮她拢了纤长的五指。 “香玉散每次取用前先以甘油化开,涂手的同时,你也可以试试擦脸……” 望定眼前肿胀未消的小脸,冷青堂眸色深邃,点点幽光闪耀明灭。 陡然问她,嗓音轻柔,如是宠溺般的荡漾开来: “疼不疼?” 司礼监耳目众多,他必是听说了自己受罚的事。 顾云汐感激的看着他,涩涩笑着: “督主安心,奴婢的脸皮一向最厚。” 他“噗嗤”笑了,过后心房却是疼到抽搐。 从来忍字心上一把刀,他知道纵然逆境,以丫头的能耐,她都能活下去,且活的很好。 可他,始终没有未她做过什么。 顾云汐抬头看天,才知时辰不早了,便向冷青堂福身,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奴婢谢过督主赐药,晚膳将至,奴婢要回宫侍奉主子了。” “好,你去吧。” 目送女孩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缓缓走远,冷青堂弯腰拾起树下的东西,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方才,他有意握住她的手,细细的体会。 他知变脸术换的只是一个人的脸面,身体其他部位还是从前的模样。 且换脸术再神奇,也无法将一个人的声音、身形体态彻底改变。 曾经,他无数次拥过云汐的身子,更有无数次以自己的大手紧握了她的小手。 他至今都被她的体态轮廓记忆尤新,对待彼此间手牵手的感觉,更像是烙在心底般的,记得深刻。 不会错,刚刚那就是丫头的手。他对她的熟悉,小到那只手上每寸纹络,都认得清楚! 她是云汐,屠暮雪就是他的云汐—— 一年多,她究竟去了哪儿,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痛—— 金秋时节,晚风吹过,满树黄花如雨。 冷青堂就在花雨间湿了眼眸。 他急忙举头,红润的鼻翼翕动好一番,才将满目湿热生生吞咽进肚子里,视野中的景物逐从模糊重回清晰。 有时的他,真心感觉这提督的身份是种负累,让他无法随心所欲的支配自己的情绪。就算极想痛哭失声一场,都不得不做忍耐。 ps:哈哈,以往的套路全是男女主约定好了然后出了岔子,最后一方失约了吧。颦儿说了最喜欢打破套路反道为之,她成功赴约了,情节很暖不虐。 天亮本人就出发啦,不能回访各位大大啦。颦儿离开的时期副版主们会帮我按时发放回谢红包,愿意订阅的大大们可自行领取红包,等回来颦儿再给补上。 下章《晓夜轩遇毒蛇》里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