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照山离去

    当真会失败？

    陈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是他有多自信，而是被一股戾气激发出了心底的怒火，这团怒火无法通过武力发泄，只能从音乐中发泄出来。

    他想到了自己当年执行任务时，在北方某个山村听到的鼓乐。

    那是一种非常雄浑的大鼓奏乐，具体用的什么鼓，他没有过问，对乐器也不精通，没有追究过这个问题，似乎是京韵大鼓、西山大鼓之类的东西。

    乐器不熟，他对那次演奏却记得很清楚，那种山麓间的雄壮演奏，深深震撼了他，在这里，他想把那种震撼重新演绎出来，让他们也听听真正的音乐。

    不是婉转缠绵的咏叹小调，而是深藏于华夏民间的雄浑鼓声！

    节奏他还记得，试了几下，找准音准变化后，他开始了演奏，第一声不是鼓乐，而是一声嘹亮绵长的长啸，只听一个“照”字凭空而起，婉转又不失雄浑，在大厅里久久回荡。

    如同逸散的水纹，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照”字没有散去，拉着很长的余音，直到几秒后接上另外几个字——山而去！

    照山而去。

    咚-咚咚-咚-嗒-咚咚……

    鼓乐终于奏起，起初不甚有力，但是厚重低沉，仿佛一个人在走着沉重的山路，因为背负着太多东西，步履蹒跚，即便如此也没有停下，仍旧坚定的往上走。

    走了许久，日头降落。

    鼓点渐渐变得急促，咚咚咚-咚咚咚咚-嗒……翻山越岭而过，归家的急切心情已然从鼓乐中透出，独走山涧，他气势昂然，顶着天立着地，他是个天地间的好男儿。

    背……

    又是一声长啸，余音缭绕，台下很多人都被这种独特的音乐吸引了，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奇异的光彩，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哥白尼。

    ——水而归。

    背水而归。西北干旱，不发达的年代里，很多乡民都是赶很远的山路去背水。

    三字过后，鼓乐再起，激烈处好似千军万马在奔腾，稍有停歇，也不肯放低了速度，恰如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之中。

    台下众人已被鼓声陶醉，跟着鼓点不住地点头，脚也踏着节拍踢踏踢踏，无需言语叙述，无需什么喝彩，他们已被陈雄的鼓乐折服，他们已经进入了那顶天立地的山麓间。

    他们已经看到了那背水而归的农民，贫穷，但是生活并未磨去他的棱角，没有水，没有电，一切都很匮乏，他依然坦荡荡地走在山麓间，一无所惧！

    照——山而去，背——水而归……

    鼓乐的最后，随着鼓声渐稀，两句嘹亮的长啸也变的低沉，在缓慢悠长的咚——咚声中，一点点地散去，化作漫天晚霞中一道淡淡地清影，直至归于沉寂，归于黑夜。

    陈雄的演奏停下了。

    他长吁一口气，把自己当年的记忆演奏出来，不是一般的畅快，唯一可惜的是他们听不懂，因为下面没有掌声，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滞的看着他，好像他脸上有花。

    无人喝彩不要紧，重要的是他已经发泄出了心中的怒气，还完整的记下了当年的鼓乐，回去自己也买个大鼓，以后心情不爽的敲他几棒槌，肯定很爽！

    至于莹莹，由她去吧，爱咋咋地，不管了。

    陈雄罕见地撂摊子不管事了，扔下棒槌往外走，有人在轻轻拍手，因为大厅里很寂静，虽然不响，声音却很清晰的传了出去。

    陈雄转头一看，是玛丽在拍手，玛丽看向他的目光……或许是错觉，那目光带着崇敬。

    这丫头难道在安慰我？

    陈雄轻笑摇头，转身的瞬间，更多掌声响起，越来越多，几乎在顷刻间变作了满堂喝彩，掌声犹如雷鸣一般，鼓掌的人也不嫌手疼，足足拍了半分钟，半分钟啊。

    这么久的热烈掌声让陈雄觉得难以置信，简直是懵逼，心道：你们当真听懂了？南方人应该理解不了北方人的那种情怀吧？

    陈雄搞不懂。

    他搞不懂，听的人其实也搞不懂，但是音乐是件很神妙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一切都在幻想和鼓点中铺展开了，他们没有真切的理解，但确实感觉到了那种荒凉的悲壮，无奈中的豪情！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是一种深深地震撼，他们被震撼到了。

    这掌声是陈雄应得的。

    陈雄在掌声中回过神来，对大家点头道谢，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自己的女人不听话让他很伤心，但是有这么多人理解他的演奏，似乎挽回了自己的伤感，甚至更畅快。

    “小陈，厉害呀，真看不出你还能独奏鼓乐，别具一格，别具一格！”李忠凯一边拍手，一边过去拍打陈雄的手臂，喜气洋洋的模样仿佛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

    吴家豪也过去喊道：“够壮！我喜欢这音乐，教官，回去一定要教教我！”

    掌声平息后，尼罗河的店面经理送来一瓶93年的葡萄酒，当作他演奏的答谢，对普通人来说这份礼相当重了，陈雄很开心的打开喝了一杯，有人肯定自己的音乐，葡萄酒也变得好喝了。

    然而，在这个大厅里并没每个人都喜欢他的鼓乐，有一个人就不喜欢，那就是万家乐，掌声越激烈，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都有点灰头土脸了。

    陈雄放下葡萄酒，走过去道：“你不是喜欢借花献佛吗？怕你为难，我就不请你上去演奏了，你再去请尊佛来让我瞧瞧，有能和这鼓乐相媲美的吗？”

    万家乐斜眼瞟着陈雄，嘴都气歪了，却没回一句话，刚才陈雄的演奏博得满堂喝彩，再请什么器乐大家出来，也无非是这个结果，还有什么可请的？

    什么都不用请，他的嘲笑返回到自己身上，将他击倒在地，竟爬不起来，大家出于礼貌，没人说什么，但他知道他已经输了，他的嘲讽已经变成了众人心底的笑柄，估计走出这家餐馆就会有人笑着谈起他。

    该死！

    万家乐暗骂一声，一点泡妞的欲望都没了。

    陈雄反讽回去，不见万家乐应答，没有继续打嘴仗，转身离开了尼罗河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