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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张口未来得及答复,太子率先道:“必然是因为之前的不够用,十二道都不够用,再多加一道就够了吗?去年的惨样知州忘了吗?” 知州再张嘴,声音不自觉微微发颤,“除了建立堤坝外,也别无他法了。” “还是殿下有何高见?”他问道。 “堤坝是要建的,只是这形状不对,”太子一伸手,乌达撅了一节树枝递到他手中,“河水一旦汹涌,必然是中间急,两边缓,这样直直的堤坝中间承受的压力太大,一旦垮了,整条防线就算是没了。” 说着,他在地上画出一个箭头形状,顺着中间那道横线,一直向右,汇聚到角上。 “磊成箭尖状,可以把中间的压力分散开。” 他又点了点那个角,“此处直接留出开口,不必等洪水突发的时候再开闸放洪。” 知州同知县对视一眼,眼中俱是震惊。 片刻后,知州钦佩道:“殿下此法甚妙!下官拜服!” 知县想说什么,喉结上下一动,似乎又咽了回去。 太子道:“但说无妨。” 知县垂着头,恭恭敬敬道:“已经快掘完了,若是改路重新掘,又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回太子还没张口,知州率先骂人,厉声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会儿付出的是时间,等发了水,付出的就是人命了!” 知县噤若寒蝉。 太子轻轻一摆手,看着远处的石砖,“这是用来磊堤的砖?” “正是。”知州道。 太子摇了一下头,“砖一应都不用了,将石料搅拌好直接倒到地基里去,一次倒一掌长,等干了再倒,一层一层的往上筑。” “出了地基之后呢?”知州问。 “用铁网圈起堤坝形状,两侧覆盖好牛皮,确保足够结实不露水,继续往里倒石桨,凝固之后每日用水冲洗,不要出现裂纹。” “如此来,石料间衔接毫无缝隙,堤坝自成一体就是铁板一块!呀!此良计真救民于水火!” 知州不住点头,吁叹完了又抬起眼来,觑着他神色,犹豫道:“只是……牛皮、石料都要急需,商户估计也会见势涨价,这样一来,要花费不少银子了。” “银子跟万民性命比起来不算什么。”太子道,“超出预算的,国库拨。” 知州差点哭出声来。 一时间胸内盈满‘皇恩浩荡、万民敬仰、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等等无数词语,都哽在喉头无法言语。 宋春景站在堤坝边上,看着太子众星拱月般站在众人中央。 举手投足都给人沉重的压迫感,不辨喜怒的脸上刀劈斧掘般开凿出硬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还有威严的唇。 唇一动,众人俯身,战兢倾听。 宋春景眼睛一眨,眼皮紧随垂下。 他站在树下,地上是晨曦投下的虚弱光影。 远处忙碌不停的人群,一刻不停的卖力掘土,拼命与夺人性命的洪水争夺时间。 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皮肤被晒的黝黑,甚至因为缺水有些皲裂。 若不是现在天气还不热,就这么个赶工法,一会儿就得中暑晕过去一片。 他观察了一会儿,眉不自觉的微微皱起来。 身后的侍卫赶紧问道:“宋太医可有什么需要吗?” 这侍卫是太子亲卫,专门拨出来跟着宋春景,既是保护也看他有什么需求,一应跑腿。 能做到太子亲卫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察言观色是必备本领。 因此宋春景虽然表情只是微动,他时时盯着,立刻就察觉到了。 宋春景思考片刻,毫无预兆问:“洪水后预防瘟疫蔓延的药材,都准备了吗?” 侍卫一脸懵的摇了摇头,根本想不到还有这一茬。 “属下去找知县大人问问。”他飞快说道。 侍卫离开,宋春景站在发出新绿色叶子的槐树下,脸色沉沉,若有所思。 片刻后,知县亲自赶过来,“太医大人,药材都准备了,往年都是发水之后如果瘟疫爆发再分发下去。” “怎么分发?”宋春景问。 “自然是……有需要者就来领。”知县犹豫回道。 宋春景启开抿着的唇,冷冷道:“染上疫病了才会来领药,没染上病的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因此来领药预防的人很少。” “到时街上都是患病者在行走,更增加了传染的机会。”他绷着脸说。 知县侧头想了想,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依您的意思是,即刻就发下去吗?”知县问道,立刻他又有些为难的说:“那药材应当……不大够。” 宋春景还原先还提着心,听他说完难处,松了一口气,“不够找太子殿下要就是。” 他说的简单轻松,刚要了牛皮、石料、银子,又要去伸手要药材? 朝中局势纷杂错乱,申请、配置、运输,层层关卡,哪一项不要时间? 等到批下来,说不定洪水都发完了。 宋春景却似看透他想法,淡淡道:“殿下金身在此,若是闹起疫病来,首当其冲。如此,还怕朝中会短了贵地的药材吗?” 知县恍然大悟。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这就去禀告知州大人!” “不敢当。”宋春景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