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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春椒殿。 此次随太子南下,由尚书举荐的岑大夫,正在给宋春景包扎手上的伤口。 这老大夫仍旧是那一个。 此次出行,虽然还未到目的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归来后太子侧妃给的一盘银珠金锭。 因此分外精神。 可是他没想到,去而复返,这头一个病人,竟然不是太子。 而是太医。 他察言观色,心道这人身体亏成这个样,竟然是个大夫还是个太医吗? 现在太医院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 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反观宋春景。 他并没有出现太子担心的,类似于‘娇柔孱弱’的模样。 只垂着眼睫,盯着那手。 不一会儿,伤口被隐藏在棉纱布底下,看不到了。 他便看着岑大夫给他小心翼翼的包扎伤口。 医者的手都是分外灵活的。 一缠一绕,有条不絮,若是出了神,没一会儿就得眼花缭乱。 宋春景看了一会儿,眼中微微闪动。 如深夜中轻轻流转的凉风。 太子站在门口片刻。 乌达望了里头一眼,问道:“殿下怎么不进去?” 太子笔直站着,目视前方。 耳朵却听着里头的声响。 乌达对他一说话,打断了耳边的窸窸窣窣,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乌达。 后者赶紧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乌达撇了撇嘴。 “殿下,就这么放过荔王吗?”他非常气愤的问。 “嗯。”太子绷着脸,嘴角挑一个残酷至极的笑来,“慢慢找对,不急。”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乌达皱着眉,噘着嘴十分不爽道:“刚刚你不在,给宋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吓得的够呛。” 太子看着他,挑了挑眉。 “要把烂肉统统挖出来,然后一层一层的上药,好几个人按着那胳膊不叫他乱动,宋太医昏过去好几次。” 说着,他打了个寒颤,似乎不忍回想。 太子沉默不语,只扯了扯自己衣领,放进去些寒气。 乌达又伸头往里望了一眼,“嗯?” 太子看他。 乌达说:“好了。” 太子点了点头,转身一刻不停的走进去。 他视线锁在那手上,宋春景却将袖子落下,将雪白的纱布盖在了底下。 视线被阻隔,太子坐在他对面,张嘴未发声。 宋春景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多谢殿下。” 他头发有些湿,唇色也不似往常,有些苍白无力。 太子横刀立马般坐着,手紧紧扣在自己腿上,闻言露出一点局促来。 “我、”他问道:“疼吗?” 宋春景笑了笑。 太子问:“笑什么?” “我若说不疼,殿下信吗?”宋春景道。 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了,都敢调侃当朝太子了。 当朝太子一点气都没生,见他精神尚可,反而松了口气。 “坐。”太子想伸手,迟疑着没有动。 突然面对面,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想道歉也无从道起,想认错也无从认起。 深刻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近乡情怯。 宋春景却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坐在椅子上,将受伤的手搁在身前,避免太低了受到压迫血液挤压伤口。 他身上还有鞭伤,因此坐的笔直,不敢有丝毫的含胸驼背,怕扯到伤口。 太子想着说辞,心底越来越浮躁。 宋春景却再一次轻轻的笑了。 太子更加憋屈。 “……你笑什么?” “笑殿下。” 宋春景道:“殿下挨骂了。” 确实是挨骂了。 太子看了乌达一眼,乌达将眼神飞快的移开,自觉站到了门外。 宋春景不看他二人互动,转而打量起春椒殿中的摆设。 琉璃花瓶里插着娇黄色的迎春花,瓶身通透,枝干青绿隐隐约约透出来。 像害羞的女人,披着纱衣。 窗边摆一个小桌子,桌子旁边一个靠椅,里头是厚厚的坐垫。 桌角是滕编的笔架,新奇有趣。 片刻后,太子看他心情不错 伸出脚勾了勾他小腿,宋春景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那点触碰一触即分。 他转过头来,谨慎道:“殿下请注意分寸。” “还有更没分寸的,”太子朝着他笑道:“你试试吗?” 宋春景修眉皱起,无法奈何的盯着他。 太子怕将他真的惹恼,便“嗳”了一声,问别的事,“说实话,淑嫔那事,有你掺和了没有?” 宋春景还是皱着眉看着他。 “问你呢。”太子又用脚尖点了他腿一下。 宋春景又靠后躲了躲,硬邦邦道:“没有。” 太子嗤笑一声,“宋春景,我信吗?” 他饶有兴趣道:“若是你真没掺和,母后会派人去刑部打点吗?” 宋春景盯了他一会儿,转开目光。 “下官清清白白,无话可说。信不信全由殿下。” 意思是:爱信不信。 他闭上嘴,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表情。 太子自讨个没趣儿,摸了摸自己挺直坚硬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