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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张了张嘴,“我……” 他难得踟躇。 向后一伸手,接过了乌达手中的伞。 乌达退后几步,顶着雨水,站在了宋府边角檐下。 那伞撑在了宋春景头顶上。 伞下空间闭塞拥挤,不仅视线胶着难以理清,甚至呼吸起伏都能缠绕到一起。 宋春景微微低下头。 垂着的睫毛,又是那般缠倦多情的模样。 加上今日水气蒸笼,显得更加不堪重负。 每一根都沉甸甸的、轻轻弯着好看的弧度。 太子手有些痒。 宋春景一步迈出方寸之地,站到了伞外。 “殿下请自忙,下官先进去了。” 人到门前,却不请进去。 这人也实在胆大包天,不把当朝太子放在眼里。 太子上前一步,微微向他倾斜着身子,把伞又牢牢的撑在了他头顶上。 将自己一并笼了进去。 “我要出远门了。”太子对他道。 “殿下一路小心。”宋春景道。 “也不问我去哪里吗?” “殿下想说自会说,下官不敢随意打听太子的行踪。” 他总是有办法私事公办,想着说几句私心话,比登天还难。 太子嘴唇微微一动,吐出来一口气。 “春景儿,”太子叫了他一声,慢慢问:“你能……随我一起去南边吗?” 稀里哗啦雨声尽数化作背景音,嘈杂声乱,只能听见方寸之内他沉沉的声音,如此说道。 “去南方督查加固堤坝,”太子坦白道:“这次要去很久,你同我一起去吗?” 宋春景张开嘴,未来得及说话,太子补充道:“我还缺一位随行的太医,按照章程,得由太医院出一名。” “既然按照章程,那该是谁去,谁便去,”宋春景正直道:“下官不能徇私枉法,也不敢僭越,替诸位贵人做主。” 这话就跟嘲讽太子徇私没什么两样。 太子无奈至极的笑了。 “行吧,”太子道:“交给你们院判挑人去吧。” “还有一事,”太子笑道:“说好每日下班后去我那里画图,怎么昨日没有来?” 宋春景险些忘了这一茬。 太子等着他回答。 宋春景只好实话实话:“下官忘了。” “那你得补偿我点什么才好。”太子道。 这也要补偿,那也要补偿。 宋春景一个头两个大。 太子想了想,“不如就随我一起去南方督查水患吧。” “下官说了,听院判吩咐,太子总是越级处理,叫下官有些难做。”宋春景恭敬和气道。 说着,他猛地扭过头,打了个喷嚏。 太子将自己披着的斗篷解下来,给他披在身上,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花纹方向,使之对称平坦,最后才将坠了碎玉黑曜石的带子系上。 动作间,不经意蹭到他的脸,宋春景不明显靠后躲了躲。 太子不经意说道:“宋太医总是躲着我。” 宋春景又微微垂下头,姿态一如既往的温顺,“下官没有。” “刚刚就躲了。”太子说。 “刚刚太子抬举,可是下官实在不敢当。”宋春景说。 “怎么不敢当?”太子又说,“谁敢说什么吗?” “自然是不敢说殿下的不是。” 这话暗指,别人不敢说你的不是,只好来挑我的毛病。 他表情淡然温顺,却总是话里藏针。 太子也已经习惯了,想了想,“那院判还为难你吗?” 他问。 “不曾为难。”宋春景答。 一问一答,内容也颇为无聊。 太子却好似上了瘾,似乎逗他说话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没完没了的闲聊起来。 他二人撑伞站在门前,周围侍卫将此地团团围住。 俱都是刀锋出鞘的一言不合就打杀人的姿态。 行人不敢偷瞄。 只是时间略微一久,宋春景脚下动了动,大腿不明显的倚在了马车侧边的横梁上。 “累了?”太子歪头看了一眼,“上车。” 宋春景推辞道:“殿下,微臣该进去了,家父该喝药了。” 太子将视线拉长,放远,望了望宋府内染上新绿的柳枝。 “总觉得,这次得跟你说点什么才好。”他微微仰着头道。 宋春景示意请讲。 “宋太医觉得,我这人……宋太医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太子三两并字,一停一顿的,将徘徊心内许久的话,问出了口。 “太子身份贵重,人又……” “别瞎扯,”太子打断他,“我就要走了,此行不同以往,要许久才回来,宋太医不给我几句好话吗?” “下官说实话,”宋春景垂着眼睫,低声答道:“我将您当成未来天子看待,殿下身份贵重,同我云泥之别,似乎,不太平等。” 太子心道,这点事我当然知道,也尽力去做。 自问做的还凑合。 万事顺你心,遂你意,不叫你受旁人委屈,还要怎么个平等法? “说点别的。”太子说。 宋春景想了想,慢慢摇了摇头。 太子有些犹疑。 他心中藏着话,不知该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