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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问道:“见过你那徒弟了?” 声音沉沉,带着些哑,更多的不可测。 什么徒弟? 宋春景回想一下,想起来早晨在太医院一面之缘的那个少年。 清晨那事过了还没一炷香,太子这里就已经知晓了。 这得知消息的速度有点吓人。 他手下无数,眼线如丝麻,做事已经不怎么避开皇上了。 可皇上还正值春秋。 这更吓人。 宋春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实话实说:“没仔细看。” “大将军倒是学精了,给他这痨病养子找你当师父,”太子盯着他道:“怎么,让你先教会他怎么看病,再教会他怎么夺太子位吗?” 宋春景指尖被地上琉璃凉透,慢慢道:“下官听不懂太子的话。” “用我给你解释解释吗?” 这声音更低了,也脱离了正常语速。 宋春景跪在地上,头闷着,“若是太子有意倾诉……” 他声音也闷着,“下官愿意一听。” 太子盯着他后脑勺,想凿个窟窿。 一时间落地闻针。 伏在花枝鸟爪架上的画眉轻轻“吱”了一声。 太子呼出一口气,宋春景只觉头顶压力松快很多,气氛突然间就轻松了起来。 “传闻将军府的那个孩子……是我父皇私生子,怕在宫里养不大,才送出去的。”太子伸出指头挠了挠画眉头上的绒毛,“可见将军府是个宝地,后宫十几年没听过小儿啼哭,放出去一个大着肚子的疯贵人,就养活了个孩子。” 宋春景盯着地面,“竟有此事吗?若不是太子来对下官说,换谁来……” “抬起头。”太子打断他。 宋春景犹豫一下,抬起头来。 窗外阳光灿烂,映得他瞳仁浅淡,里头似乎盛着玻璃花。 一瞬间二人对上双眼,他瞳孔中的万花筒便定住了。 太子眼中似有深渊,漆黑无比,不见波澜。 宋春景回过神。 万花筒破碎,散开了。 他继续道:“此事若不是您张口,换谁来说,下官都是不信的。” 声音倒是还平静,配着脸上的表情,才能看得出来是吃惊。 这吃惊里头带着些惶然。 再仔细看,还有些迷茫。 太子打量他几眼,松了口气。 “现在我跟你说明了,你还要收那野种做徒弟吗?” 宋春景张了张嘴,看型状,是“啊”了一声。 “您也说了,是传闻,”宋春景挪了挪膝盖,叫自己没那么难受,“嚼舌头根的话多半都是假的,别人都不当真,怎么您倒认真了?” 太子盯着他。 宋春景慢慢垂下眼皮,又扣到了地上。 太子:“起来。” 宋春景站起来,单手撑了一把膝盖。 跪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看上去有些虚弱。 一时半刻,来时裹的厚厚衣裳没将他暖透,一眼过去,面上非黑即白,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还是有的。 偶然说话间,嘴唇微微一张一合,带着透亮暖人的颜色。 艳阳一般,又好看,又性感。 宋春景歪过头,掩着嘴咳了两声。 太子回过神,“嗯?”了一声。 “您抬举下官,将军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要将儿子送来学医,”宋春景微微低着头,恭敬又顺从的编排了将军一句。 他又道:“即便不是将军府的家生孩子,哪怕是养子,于我而言也不敢高攀啊。” 太子点点头,好不容易移开的目光又定到了他身上。 眼前这人眼睫虽长,看起来温柔无害,眼角却略微高一些,是个聪明模样。 可他恭敬、温顺,从来只做好本职工作,不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 风评与口风都很好。 太子心道:将军府这摊子事,应当真与他没关系。 “坐。”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太子还站住,宋春景可不敢坐。 “不敢不敢,”他问道:“太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太子眉间松动了些。 “既然太子身体无恙,”宋春景低了低头,“那下官就告辞了。” 太子抿紧了唇。 片刻后,轻而缓慢的点了点头。 宋春景告退,转身之际,太子在身后道:“这几日太冷,没有要紧事就不要出门了。” 宋春景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身后沉默下来。 宋春景在这沉默中,听着自己轻轻脚步声,走出门去。 轿撵还停在外面。 已经摆好了二阶台梯,宋春景看了一眼,走了上去。 轿子平平稳稳的前行。 走过一条街,他才伸手往垫子下头一摸—— 险些魂飞魄散。 原本搁在此处的信件不见了! 匆忙站起来,一把掀开了软垫。 底下空空如也。 他猛地一扭头看向东宫方向,同一时间,轿子轻轻一晃。 宋春景手撑在了窗棱上,稳住了身体。 外头有人问:“宋大人有事吗?” “没……” 他出着神,收回了手,怔怔道:“……没事。” 借着行动间窗帘抖动,打量了一把守在一旁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