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须有的盗贼
京兆府门口立着的大鼓被敲响,春秋敲门,引来了衙役询问,她道:“霍府大小姐阎良花请府尹做主,有案情陈述。” 这是阎良花思虑甚久,想到最好的主意。 阎良花就站在那,身上穿着一件湛蓝色的衣裳半新不旧,被水洗过的痕迹明显,看上去有着几分寡淡,毫无气势。 衙役让她进去,她进去后左右张望,还有些好奇,毕竟没上过公堂。 府尹被惊动,前来升堂,女子前来府衙事件极其少的事,何况是大家闺秀。 阎生前段时间也成了炙手可热的新人物,他的家底儿被扒了个干干净净,有关于阎良花的身份心知肚明。 所以京兆府尹第一个念头就是,该不会是有什么家族内部矛盾,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可不好处理。 阎良花下跪:“请大人为我做主,我让人骗了。” 京兆府尹觉得,和自己想的差距略大,他问道:“让谁给骗了?” 阎良花将事情说了一遍。 今个她出府去打首饰,突然有人拦在马车边,定眼一瞧,竟是自己的父亲阎生。 阎生冲她和蔼笑了笑,说,陛下命我班师回朝,回家前来首饰店想要买两件东西赠予夫人,但出来匆忙,未带钱财,让阎良花先给自己拿一些。 阎良花一见父亲不疑有他,于是便将自己的钱财倾囊相赠,并在首饰店外等着父亲一起回家,可许久都不见父亲踪影。上里边一打听,伙计说未见什么中年男人,只有一个清瘦的男孩进去逛了逛,又离开了。 阎良花这才明白,这是让人骗了,于是赶紧来此地报案。 京兆府尹一听只是寻常的诈骗案,稍微松了口气,果然,今天又是没有事端发生的一天。 他当即便派了两个差役去查,将阎良花的成堂证供记录下来,并且按上了手印,让人回去等消息。 这一等消息,十有八九便不会有什么。 没伤人,没出命,大家小姐让人骗了点钱,算不得什么大事。 阎良花刚出了府衙的门,陈平之便匆匆而来。 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擦身而过。 阎良花上了马车,车轮儿哒哒的滚动着,约么着走了一炷香,身后传来了呼叫声,几个差役骑着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春秋挑开帘子,问他们怎么回事儿。 差役拱手道:“还请阎小姐再跟我们回去,说一说具体情况,又有一位公子报案了。” 这位公子就是陈平之。此人也上衙门报案,说,让人骗去了东西, 他被骗去的可不仅仅是钱,而是一幅画,这幅画乃是当今陛下的亲笔画,一直被陈家视若珍宝。 他今日特意请出来,想要带到诗会去,仅供学子们瞻仰。结果行至半路碰到了沈浮如,沈浮如请求先看两眼,他自然予。 结果这沈浮如看了两眼后将话收起来,转身就跑到了人群当中,左右家丁赶紧去追,然而那人竟是一溜烟儿的不见踪影。 等陈平之碰到了沈浮如问起此事,沈浮如说自己一整天都在太子东宫当差,确有出入记录。 所以有一个人假扮成了沈浮如,便走了陈平之的圣上亲笔画。 这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尤其是陈平之一路上大肆宣扬,惊动了好些人家,整个诗会的人都知道画丢了,这要是不尽快找回来,那就是京兆府尹的失职。 京兆府尹高度重视,当即便和阎良花身上发生的事情联合到一起,赶紧派人将阎良花叫回来,再询问一些细节。 两人便在府衙又碰了面,装一脸的不熟。 陈平之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这个骗子也真是不挑,用这么高明的手段骗陛下的亲笔画还情有可原,骗那么一点儿钱才就让人想不通。” 阎良花虚假地笑着:“骗子要欣赏艺术,也要有钱花。”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击鼓声。 第三位受害人登场。 南安王口口声声说自己也上当受骗,被假扮成王子异的贼人骗去了一对儿腰间的狮子玉佩。 他在前面陈述事情经过时,阎良花和陈平之就站在后堂。 陈平之的神情微微凝重,看向了阎良花,眼睛里都是探究,趁人不注意,压低声道:“你连他都请动了?他是真心帮你?”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阎良花居然和南安王还有交情,以至于对方跑过来扯下大谎。 阎良花也很意外,轻轻的摇了摇头,同样小声道:“此事我只同你商议过。” 事情还要从一天前说起,阎良花探望完了白不厌,就想着怎么将人救回来。 她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只可惜如今受身份限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连出府都有限制,更何况去运作种种关系。 她必须用最简单的方式,请最简单的人帮忙。 于是她找到了陈平之。 “你帮我撒一个谎,杜撰出来一个不存在的人,帮白不厌脱罪。” “为何找我?”陈平之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平日和你交谈,你也不是一个傻子,难不成不知道我的立场?我同沈家甚是亲密。” 阎良花微笑:“世界上那么多人都会去管立场,只有你会管对错。” 钱太清就是郁郁寡欢,死于立场,陈平之如何会不记得? 阎良花一字一句地说:“白不厌深入虎穴,为民请命,为孩童申冤,还政治一个朗朗清明,你难道觉得他做错了吗?他应该被毁于阴谋吗?立场问题难道就可以忽略朝臣的本质吗?当臣子的,最应该做的不是站队,而是为民请命。” 陈平之:“你还真是捏住了我的软肋。” “天底下的人那么多,有着像钱太清那样一颗心的人,却好像只有你了。”阎良花轻轻地叹了口气。 于是两人就这么达成了共识,先后来衙门报案。阎良花所能相信的人不多,也相信陈平之的影响力,忽而没有再去找第三人。 然而有人不请自来。 南安王难不成是为了那塑料情谊,才出面撒谎的吗? 他站在厅堂上,视线见了屏风后面的身影,单眼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阎良花背后发凉,这小子平日最不安分。 陈平之:“听说霍府在和南王府议论婚事。” 阎良花:“是,我有个妹妹。” 陈平之忽然古怪一笑:“我怎么觉得南安王好像更相中你,否则也不会以堂堂王爷之躯,撒这么一个谎。” 阎良花翻白眼:“凡事不要太恋爱脑。” 一个王爷都搬出来了,事情更没法商量,这个贼人一定要捉到。 京兆府尹甚至还上刑部备了案,可见其事情严重性。 不多时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除了这么一位贼人,能够易容成他人相貌,骗钱骗画骗首饰,只要是想,什么都能骗。 这事情往上一报,就牵扯出更多的事情,就比如说白不厌收受贿赂。 现如今有了另一种说法,那就是白不厌根本就没收受贿,而是有人易容他的样子,在外骗人,戏弄朝廷命官。这种做法正好和骗走了皇帝画一般,是一种藐视朝廷的做法,皇帝亲自下令一定要捉住此人。 三天后,实在拿不着白不厌收受贿赂的证据——也没有找到收受贿赂的银两,所以白不厌被无罪释放。 白不厌脱罪,白夫人派车去接,白不厌却拒绝,还是回了王家的别院。 不过当天晚上有来霍府悄悄地探望阎良花。 春秋给他当内应,用几壶酒灌醉了守着东侧门儿的婆子,悄悄地打开了里侧的门。 阎良花披着披风就站在白不厌面前,“你真是瘦得厉害。” 他没心没肺的笑着,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一片柔软:“多谢阎小姐搭救。” “我即便是不搭救,你也能出来,只是我多事,又不想看你吃苦而已。”阎良花拢了拢披风,夜间寒冷,孤月悬挂在天空,尖锐的部分像是一把锥子斜斜的插进了云朵当中。 她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不厌十分坦诚地说:“我从前只想大闹一场,让谁都不好过。后来就想,想和你在一起。” 白不厌和阎良花在一起是跨越了两个势力范围的。 所以,阎良花恍然大悟:“你想要权利。” 白不厌莽撞的伸出手去,却只是帮她整理了一下翻开的帽檐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对。” 阎良花不知道,他要怎么样得到权利?只觉得那应该要很久。 “三年,最多三年的时间。”他伸出纤长的手指笔画了一个数。 阎良花挑眉一笑:“三年之后我才二十一,太小了,不嫁人。五六年以后再说吧。” 白不厌勾起了她一缕秀发:“就三年,多一天都不用等。” 这个让他坚定的期限背后仿佛隐藏着什么阴谋。 阎良花歪了歪脑袋:“为什么我觉得三年之后你若不赢就会死呢?” 白不厌苦笑:“倒也不至于,只是另寻他法罢了。” 阎良花有些厌倦的说:“那我就回乡下种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