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是要凉的节奏
明泽不由有些紧张,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慢慢攥紧:“是……辛大人既然打听的这么清楚应该也知道,这锦盒被顾飞扬拿走了。” 好在被顾飞扬拿走了,若在他手上,但凡有人觊觎他都留不住。 但顾飞扬可不是好惹的主顾,他有钱又不怕事,京中上下都畏他几分。 “大人当然知道。”崔策轻声笑了起来,语气不能更恭敬:“可这,毕竟是令堂的遗物,交到一个外人手上,多有不妥吧……” “那辛大人的意思是?” “不瞒世子,大人与令堂在汉白书院做过三年的同窗,抛开令堂女子的身份不说,二人同窗期间也是志同道合的莫逆之交。后来得知令堂过世不免遗憾,如今得知令堂还有遗物留存书院便想求来做个念想。” 明泽又紧紧捏了捏拳头:“此举实在不妥,就算是同窗,也有男女之防,母亲的遗物怎可交到外人手上!” “世子殿下,”崔策笑容加深:“大人听闻世子在京中过的艰难,便有心帮扶一二……” 言罢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殿下也不必着急拒绝,这偌大一个王府,恐怕没有一间屋子是不漏雨的吧?夏日里雷雨天气多,世子修修房子,买件新衣裳也好的。” 明泽将打着补丁的鞋往衣衫下摆处藏了藏,一张小脸红白一片:“多谢辛大人好意,这锦盒在顾飞扬手上,大人大可以拿这银子找顾飞扬买去!” 言罢,他腾的站起身来,对门外的老管家说道:“送客!” 崔策却依旧不依不饶:“这是世子母亲的遗物,世子去要天经地义,也不会被人诟病,辛大人怎好开这个口呢?再者说来,世子能将这东西赠予外人,为何这个外人不能是辛大人?” “你家这个辛大人与我何干!”他突的拔高声音道:“顾飞扬虽是外人!却也有情有义是我的同窗手足!我宁愿给他,也不要你拿这银票来辱没我和我的母亲!” 崔策被吓了一跳,方才进门的时候还觉得这少年瘦弱矮小,生的白净斯文,以为是个好说话的,不曾想竟有这样的骨气。 不由哂笑:“也罢,世子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人也不必强求,小人告辞。” 言罢卷了银票,扬长而去,全然不似在这里碰壁,趾高气扬的像个赢家。 明泽暗中咬紧牙关,一抹脑门,气出了一头的汗。 看来他当初把东西给顾飞扬是给对了,今天这些人能拿银票来买,明天就能带着人马来强抢,连他府上的大活人说抢就要抢,更遑论母亲的遗物! “殿下?”流萤端着切好的胡瓜送进来,略有些忐忑道:“方才那人是……” “尚书府的说客……” 流萤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跪在地上道:“奴婢给殿下添麻烦了……” “放心,不是陈家,是兵部尚书,陈鹏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流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奴婢又给殿下添麻烦了。” 明泽将她拉起来:“也是我没用,让你被人觊觎,不过你放心,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尽量护你周全。” “奴婢相信殿下!”流萤用力点点头,随即又拿了块胡瓜给他道:“殿下解解暑吧。” “好……” 看着那胡瓜,明泽不禁又想起顾飞扬来,都说同人不同命,到他和顾飞扬这里却恰恰相反,变成了同命不同人。 他既羡慕顾飞扬也佩服顾飞扬,他觉得只要他不总把自己要娶阿姐的事情挂在嘴上,他们还是能好好做朋友的。 但让他不说这些好像比让他不要逃课还要难…… “再过两个月就是郡主的忌辰,咱们府上也该早早的预备一下了……” 听到流萤这话,明泽心中黯然。 阿姐驱逐蛮夷,收复失地,是整个沛国的功臣,她的忌辰自然会被所有人铭记,也会变着法的纪念。 她对别人来说是英雄,对他来说,却只是他的阿姐。 “预备什么?什么也不必预备。” 流萤看他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暂时应下。 当晚下了一场雷雨,虽只下了不到一个时辰,但明泽房内用来承接雨水的瓦罐还是给装满了。 唉,看来是得想办法修修房子了。 第二日,靖平世子顾飞扬心情不错,特意起了个大早。 子丑早就牵了马等在仪门之外,正在往马上绑书箱、褡裢、雨伞、点心盒子,看到他出来了欢喜叫道:“属下已经定好了早点,殿下过去就能吃了。” “嗯,你带这么多东西是要把它累死吗?” 马儿哼了两哼,表示反抗。 子丑委屈道:“属下瞧这天儿不太好,似是还有一场大雨,便带了伞。” “我说这个!”拽了一把褡裢,里头露出一堆衣裳鞋袜。 “这,这万一要是淋着了雨,也可换件干净衣裳,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那这个呢?”他从里头掏出一件厚厚的大氅:“你想热死我,好让我爷爷打死你?” “这不是怕世子您再掉水里去……” “你没盼我点好!” “前段时间不就掉过吗……” “那是——”算了,懒的跟他分辨,随他去吧。 翻身上马,他有些不耐烦道:“明珠呢?怎么还不出来?” “哦,美丽一早就说了,明珠染了风寒,烧的脸红脖子粗,浑身上下滚烫一片,怕是今天不能去了。” “这么热的天还能染上风寒?”他嘟囔一声调转马头。 马铁溅起青砖地上的水渍往西郊府的方向行去,本想今日带她尝尝京城有名的早点铺子,结果居然病倒了。 也是她没口福吧,以后再说! 他前脚刚走,美丽叫的郎中便进了靖平王府。 身为寿仁堂的资深老郎中,平时也没少往达官显贵家里看病,但依旧被靖平王府的奢华气派给吓了一跳。 一路头都不敢抬一下,径直被人领进了美丽的房间。 “您快给看看吧,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这脸烫的厉害,再不救人怕是要烧糊涂了。” 美丽着急,那郎中也着急。 只见床榻之上躺着位姑娘,因为发烧的缘故一张脸烧的通红一片,饶是如此,也能看得出来容貌瑰丽,绝非俗人。 “姑娘放心,在下开一剂退烧的良方,肯定能药到病除!” 美丽自是信他的,赶忙让人按他的方子去抓药熬药,还给了郎中一笔不菲的诊金。 结果汤药熬好却怎么也喂不下去,叫来两个人帮忙撬开她的嘴堪堪喂进去一点又悉数吐了出来。 “我听后厨的妈妈说,这要是烧出个好歹来就变成傻子了。” 美丽有点着急:“这么严重?” “可不是,就算不变成傻子,也定会落下病根。” “明珠,不是我不救你啊,”她双手合十蹲在床边:“我帮你叫郎中了,也给你喂药了,你不喝我怎么救你啊,你要是真想活下去,就乖乖把药喝了行不行?”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眉目紧闭,连带牙关都咬的紧紧的。 平日里瞧着是个干练爽落之人,此刻病中却让人觉得脆弱的好像一片薄纸。 “再熬药去!” “是!” 但熬好的药依旧没能灌进去,美丽彻底绝望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折腾到午后明玉珠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但不知她是不是眼花了,看明珠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竟又变的一片惨白。 颤手在她鼻头处一试,美丽的脸色也白成一片。 “不是吧!这,这就没气了?” 世子捡了个什么人回来啊?别不是本身就带着病,打算死在王府里,让他们沾晦气吧? 正六神无主间便听到外头人说道:“世子殿下回府了!” 她赶忙爬起来去找顾飞扬,结果人还没跑出去,顾飞扬就率先往她这边来了。 “明珠呢?” “殿下明珠她,她死了!” 看着花容失色的美丽,顾飞扬一脸狐疑:“说什么呢?不是说感染风寒吗?染个风寒怎么会死?”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还叫了郎中给她看过,喂她药她也不肯喝,全吐了,然后就……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她怎么会……” 见美丽不像是在撒谎,顾飞扬也不由有些发慌,推开她,快步进入房内。 明玉珠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真就像个死人一样,但死人不该还把牙齿咬的这样紧。 他飞快伸手探了探她的脖颈,摸到一丝脉动的同时又急急对子丑叫道:“快!叫成太医过来!” 子丑应声跑了出去,只消片刻功夫就把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连抱带扛的弄进王府。 成太医已经退休多年,因和靖平王相识多年,故两家成为世交。 顾飞扬在京城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过来看的,今日看子丑这么着急还以为靖平的小祖宗出了什么问题。 结果人刚在椅子上喘口气,世子爷就接力一般,将他连人带椅子抱到床边:“成爷爷!赶紧救命啊!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你又怎么了啊?!” “不是我!是她!” 成太医这才定睛看向床上躺着的姑娘,看到她面容的一刹那,心里咯噔一下。 “有点眼熟……” “您看谁不眼熟?” “这个不一样,这个特别眼熟,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