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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么一碰,席引昼才骤然从回忆里惊醒。他忽然一动,那大氅又没完全披好,眼看着就要滑到地上去了。沈驰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又费力地踮起脚尖,还不忘边披边数落:“莽莽撞撞,也不知道小心些。” 她也不知道殿下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所有的伤都已经大好了,可总还是时不时的走神、轻咳,甚至会魂不守舍,也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只要她不在,他出门十有八九会忘记披外褂,吃起饭来也没滋没味,食量还没有乔菱的大。 沈驰景当时就觉得不对了——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殿下可是一口气吃了两人份的生煎的! 后来,席引昼拗不过她,只得请了文大夫来看。可文大夫瞧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大问题,只能查出他的身体的确消瘦了不少,却寻不到导致消瘦的根源。无奈,文大夫只能开了些补药,又嘱咐易安宫的仆侍们多买一些大补的食材,每天换着做,却还是没见他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住这么糟践,何况殿下的身体本就不好。我丑话说在前头,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不能保证殿下未来五年内的寿命。”文大夫避过席引昼,对着沈驰景如是说道。 看着眼前人欲渐苍白的面容和薄削的身子,沈驰景忽然鼻头一酸。 时至今日,在她讲完江泉清留下的信后,席引昼便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她才发现事情的真正起因。这么几个月过去,看似云淡风轻的席引昼其实并没有走出失去弟弟的阴影,反而随着时间愈陷愈深了。 沈驰景最不爱把事情憋在心里,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便直接问出了口:“殿下心里这样难受,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呢?” 她明明每日都会特意来和他见面,有的是机会敞开心扉,可他为什么不呢? 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席引昼怔了一下,随即极温柔地笑了笑,回身将她裹进了大氅里,温声道:“天凉了,你也该多穿些。” 哼。 还岔开了话题,说明有鬼 。 她顽强地从席引昼的怀里挺出了头,不满地抗议起来:“你干嘛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席引昼怔怔地看着她的嘴,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眉头闪出一丝困惑之色,又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对不起,阿景。” …… 沈驰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又刻意低下头去,声音很重地问了一句话,说完还踢了踢席引昼的鞋跟,扬起头来盯着他看,示意他快些回答。 席引昼额间已经冒汗了。 一息后,他微微攥紧双拳,仍然重复了刚才的话:“阿景,对不起。” 沈驰景的铁拳已经拧紧了。 她不想再搭理这个总是瞒着自己的人,转身跑回了屋里,告诉乔菱说殿下今日有些不舒服,她要留下来照顾一晚,叫她不用等着自己。 乔菱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二人虽确立了关系,却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更遑论是在一座宫殿中待上整整一晚。不过她向来尊重斐隐兄的想法,便也没多过问,同顾济垆一起走了出去。 倒是顾济垆走得时候神色有些不对—— 他总觉得这两个小崽子有什么秘密在瞒着自己。 送完乔菱和顾济垆后,沈驰景很快折返了回来。见席引昼仍在风中呆呆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提起这厮的衣袖便把他往屋里拽。 席引昼倒也乖巧,顺从地跟着她走了进去,没说一句废话—— 他心虚了。 昏暗的内室里,沈驰景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翻出了寝宫所有的蜡烛,一口气点了几十根,终于将压抑的宫殿点的富丽堂皇,过了一把从未过过的奢靡日子 “说。” 点完最后一根蜡烛后,她平静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席引昼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殿下的耳朵,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 席引昼哑然,沈驰景也不愿再说话,就只是淡淡地望着他,两人一时无言。 沉默的时间越久,沈驰景心里那口气就越大。 他方才哪里是岔开话题,分明是因为耳朵听不到,她又说的太快,导致他无法及时从唇形中判断出她说了什么,才胡乱猜测她说的话,用一个永世不变的模板——‘我错了’来糊弄她! 刚才为了叫他看清,沈驰景特意用了比平时慢一倍的速度缓缓道来。看他这副低头心虚的样子,看来是听懂了。 “真不是有意瞒你……”迎着烛光,席引昼缓缓抬起了头,声音却越来越低:“耳朵是今日刚出了岔子,也就是在你刚讲完阿清的信那块儿。我觉得可能是一时不慎,休息休息便好了,就没想着到处乱说。” 所以,他才在那个时候选择出门,就是怕被他们发现异样? 看着面前的男子终于卸下伪装,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沈驰景的心不知不觉地软了下来,没忍心再苛责下去。 发现自己听不到的那一刻,他心中一定也很慌吧。但又怕旁人担心,只好孤身一人走到门口去待着,在心里独自咂味这说不出的感觉,期盼自己过一会便能好,却始终等不到好转的迹象。 殿下再强大,再成熟,也不过是个未曾及冠的少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