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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燕王李玄寂出征在外,不能为养子主持婚事,光启帝为表对燕王的嘉许之意,特为李子默颁下了赐婚的圣旨,并命宗正寺卿为主婚人,也算是风光无限。 燕王世子要娶的温嘉眉如今可不是公侯千金,不过是个小小户部侍郎家的女儿,长安城中的权贵明面上纷纷恭维,暗地里却道这女子好生手段,硬生生地把同母异父的姐姐挤下去,自己攀上高枝,或许这之后,温家又要起来了。 街头巷尾传闻联翩,连法觉寺这方外之地都不能免俗,寺里的明悟是个碎嘴的,绘声绘色地向和尚们说了一遍,连谢云嫣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被圆晦怒骂了一顿,众人才做鸟兽散。 这本来和谢云嫣也没什么干系,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转眼就抛开罢了,但没料到,李子默却在成亲的前一日找上门来。 那一天,时近黄昏。 零星的雪点飘落下来,如同天上撒了盐,在模糊的暮色里,把屋瓦和青砖都撒得一片斑驳。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突如其来。 谢云嫣才给圆晦抄录完佛语心得,听说今天斋堂做了糯米莲子糕,好吃得紧,她十分欢喜,蹦达着去了。 走到半道,才下了石阶,转过弯,迎面就看见了李子默。 他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头发和肩膀上都落了一层雪,连原本英挺的身形也显得有些萧索了。 真不巧,这条道是去斋堂的必经之路,绕不过去,谢云嫣叹了一口气。 李子默看见了谢云嫣,眼睛亮了起来,迎了过来。 “嫣嫣。”他这样唤她,他的眉目间带着期盼和眷恋,宛如少年时,不曾改变。 “阿弥陀佛。”谢云嫣板着脸,指了指那一头,“施主,你走错路了,烧香拜佛在那边,你自便。” “我不是来烧香的,嫣嫣,我是来找你的。”李子默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一些。 谢云嫣冷冷地看着他。 那目光如同针刺一般,李子默的脚步顿了下来,他的面上慢慢地浮现出一种惆怅的神色:“嫣嫣,我明天要成亲了。” “哦,恭喜世子。”谢云嫣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旋即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你要成亲与我何干?你来讨贺礼的吗?我告诉你,那不能,我很小气的,一文钱都没有。” 李子默苦笑了一下:“我不要你的贺礼,嫣嫣,我只要你一句话。” 他望着谢云嫣,喃喃地道:“我后悔了,嫣嫣,先前是我错了,我不该见异思迁,辜负了你的情意,我最近一直在想你,越近婚期越是想你,其实……其实我想娶的人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你原谅我吧,嫣嫣,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当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觉得理所当然,只要他回头,总能看见她柔软而甜蜜的笑容,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了,久到他生出了倦怠。 但是,当她真的离开了,他又觉得心慌,好像什么东西缺了一块,补不回来。阿眉不如嫣嫣聪明、不如嫣嫣漂亮、甚至不如嫣嫣那般爱生气有情趣,总之,如今他看着温嘉眉,总觉得处处不如谢云嫣好,他当初是为了什么要变了心思,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谢云嫣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天,体贴地提醒他:“世子,天还没黑,醒醒,别做梦。” 李子默急了起来:“我知错了,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不娶阿眉了,我们两个照旧在一起,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更喜欢你,从小到大我都对你那么好,我不信你能这般狠心绝情。” “别,世子这番美意我可消受不起。”谢云嫣摆了摆手,一脸真挚之色,“你和你的阿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谨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去吧、去吧、赶紧成亲去,别在我面前晃荡,没的叫人厌烦。” 李子默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愤怒又悲伤:“我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你,你居然半点都不体恤我的心意,嫣嫣,你别太过分,你不过……”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恨恨地道:“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般肆无忌惮,我可告诉你,我明日成亲后,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谢云嫣差点被一口气噎住,她痛心疾首地想着,她错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发现,原来李子默的脸皮可比她厚多了。 她倒退了两步,转过头,对着远处叫了一声:“明悟师兄。” 一个大和尚应声而至:“小谢师妹,怎么了,还在这里磨蹭,再迟一点,糯米莲子糕就要被抢完了。” 是的,她的糯米莲子糕可比李子默要紧多了,她就不该花这闲工夫和李子默瞎扯。 谢云嫣指着李子默,对明悟道:“此人不礼佛、不烧香,在这里对我纠缠不休,十分无礼,阿弥陀佛,我是一心向佛的人,菩萨在上,实在是听不得、见不得这等狂徒,求师兄快快帮我将他打发走。” 这个女孩儿生得漂亮又乖巧,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在法觉寺拜佛拜了三年,这寺里大小和尚对她都偏爱得紧。 明悟和尚义不容辞,挡在谢云嫣前面,对李子默合什一拜:“天色已晚,敝寺要关门了,施主请回,要烧香,明天赶早。” 李子默对着和尚可没那么好声气了,他冷笑了一声:“兀那秃驴,你可知我是何人?我乃燕王世子,你胆敢对我无礼,可知是何等不敬之罪,快快闪开,我不和你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