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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剑锋压在她脖子上, 身后的男人持着剑,紧紧地勒住她,她眼睛的余光瞥见了这个男人袖子上的五爪金龙, 那是当今的天子光启帝。 光启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如同她曾经听过的一样,他站在高高的宫台上,对远处的李玄寂道:“玄寂,枉你谋划多时,终究棋差一招,没料到朕的手里会有这个筹码吧,对,把剑放下, 别冲动,若不然,朕一时手抖,这位小夫人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谢云嫣的脑子一片混沌,她又在做梦了,这个梦境过于纷杂, 她有点儿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背叛了李玄寂, 将她从燕王府劫持到皇宫,只是想起这个事情就觉得心里很悲伤, 几乎落泪。 夜幕浓重好似泼墨, 连星和月都被淹没了, 雪还在下着,覆盖了皇城的宫门、楼墙和地面,黑天白地如同穹庐。远处无数火把跃动着,雪遇到火, 发出噼啪的声响,清晰可闻,黑压压的士兵围在朱雀门前,肃穆列阵,无人出声,他们的金刀和长戈闪着寒光,指向高处的皇帝。 而李玄寂立于阵前,他比任何人都高大、也比任何人都骁悍,那凛冽的煞气似乎要把夜色和雪色都一起燃烧起来。 “皇上素日待我不薄,我虽不臣,却无意取你性命,放开她,我许你在骊山行宫安度余生。”李玄寂的声音如同这铿锵的刀剑,充满了冷酷,“你若伤她,我会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把你的尸骨置于城楼下,任万人践踏,死无葬身之所。” 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如同淬着血的利剑,没有人会置疑他的言语,连光启帝都不能,只因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凶如修罗鬼刹的燕王李玄寂。 光启帝的手凉得如同冰块一样,但他反而笑了起来:“好,我不伤她,玄寂,当此众人面,朕以天子之尊允诺,叫你的人马退出朱雀门,朕就放开她,你留下,我们兄弟二人慢慢商议今日之局,如何?” 李玄寂沉默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隔着雪幕望过去,他的容颜似乎有些模糊,谢云嫣想要和他说话,但她的脖子被人卡住,嘴唇徒劳地动了又动,只能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声音。 不要,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她在心底这样呐喊着。 可惜他并不能听见。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谢云嫣的肌肤,她觉得脖子刺痛,温热粘稠的液体滑了下来。 李玄寂终于抬起了手,微微向后一压。 赵继海在李玄寂的身后大声吼了出来:“王爷,不可!” “去!”李玄寂只是简单地吐出了一个字,坚决不容违逆。 士兵们无声地动了起来,井然有序地向朱雀门外退去,弓戈的寒光渐渐地熄灭下去。 朱雀门一点一点地合上,最后轰然关闭,将燕王的人马尽数拒于门外。 光启帝大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他猛然一把抓住谢云嫣,抛下了宫台,同时厉声下令:“左右,为朕斩杀燕王!” 谢云嫣被扔了出去,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半空中本能地叫了出来:“玄寂叔叔!” 她的声音其实并不太,被禁卫军们如雷般的应诺声所覆盖,但是,她无端端地觉得,李玄寂一定是听见了的。 因为他腾身飞跃而来,如同箭矢流星、如同风火雷电,快得令人无法置信,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谢云嫣。 她的手指已经垂到了地上,拂过那层雪,又被拉了起来。李玄寂在她背上一托,反手将她抓起,余势不歇,在空中一个回旋,一声断喝,挥剑而出。 宫廷的禁卫军冲了过来,齐齐呐喊着,朝李玄寂杀去。 李玄寂单手揽着谢云嫣的腰肢。她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他的身形是那么高大,她就如同一只鸟雀,几乎没有重量一般,依附在他的手中,随着他的动作挪转腾移。 无数刀剑砍杀过来,带着刺骨的杀气。精锐的宫廷禁卫军,是光启帝最后的依仗,他们效忠于光启帝,不要命似的冲杀过来。 数百或者是上千人,谢云嫣分不出来,因为四面八方都是人,层层叠叠地将李玄寂包围起来,黑暗中,她看不清刀枪的影子,只觉得眼前一片缭乱,无数寒光闪过,鲜红的血液飞溅出来。 她听见刀剑交鸣的铁石声、卫兵濒死的惨叫声、还有肉或者骨头被劈开的声音、无法形容、令人毛骨悚然。 谢云嫣第一次距离李玄寂那么近,不,其实此刻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距离,她被他搂着,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周围那么喧杂,但她清晰地听见了他心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震动着,传递到她的脸颊上。 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他用自己的身躯庇护她,遮住了一切刀光剑影。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血腥的味道浓郁宛如实质,那其中又带着清浅的白檀香气,既狂烈又清冷,一面似魔、一面似佛。 世人皆道燕王冷酷凶残,今日方知果真如此,世人皆道燕王神武无敌,亦是今日方知果真如此,原来这世间真有天降煞星,如鬼神附身,万夫不能匹敌。 光启帝将李玄寂困于朱雀门内,本以为可以置他于死地,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他单枪匹马,手里还抱着一个弱女子,竟能力敌千军。 他手中的剑格外长、也格外宽,异于一般兵器,与他强健骄悍的形体正相合,剑气纵横,带着尖锐的风雷之声,斩向重重来敌,就如同烈火泼向雪,雪顷刻就溶化了,所向披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