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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云嫣和李子默……不,应该说是和当年赵子默的婚书,上面写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两家的父亲和作为媒人的孟青阳都签了字,一式两份,两家分执一份,来日两个孩子以此为凭信,当结为夫妻。 谢家的这一份,谢知章临终前交代给了女儿,这些年来,谢云嫣一直随身带着,是她从凉州保留至今的唯一的东西了,而这个东西,她两天前刚刚卖给了温嘉眉。 谢云嫣拍了拍手:“哦,这是我和赵家阿默的婚书,对了,卖了三百金呢。”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这愈发激怒了李子默。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随手卖个三百金,莫非日后你就想和我撇清关系了吗?在你眼里,我就这般不值钱?” 谢云嫣一本正经地道:“哪里不值钱,三百金呢,小户人家省着点花销,这一辈子衣食都不愁了,正好,凉州老家的旧房子还在,我回去拾掇一下也能住人,手上有了这三百金,招个忠厚老实的后生做上门女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样我爹在天之灵也不用为我担心了。” 李子默简直气得笑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燕王世子,何等尊贵高崇,若不是幼时和你家定了婚约,你以为你有机会嫁给我吗?你还不惜福,居然不要我,反而想回凉州乡下,嫁一个升斗小民,嫣嫣啊嫣嫣,难道你疯了不成?” 谢云嫣笑吟吟的:“是呢,我多有福气,居然能和燕王世子定了婚约,这都是我爹眼光好,当初看得准,带挈我做了一把攀高枝的小麻雀,世子爷,我们谢家真是要对您感恩戴德呢。” 李子默沉默了一下,吐出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嫣嫣,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谢叔叔对我的恩德、你对我情意,我一一记得,在凉州时,那么难的日子我们都一起熬过来了,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只是气你,连个招呼都不打,拿我们的婚约开这么大一个玩笑,未免太过薄情。” “我打过招呼了。”谢云嫣的表情天真又无辜,她的声音也还是那么柔软,和往日一样,“法觉寺外,菩萨脚下,我对你说过,这辈子,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再没有下回了,你要用心记住,谁知道呢,你居然转眼就忘,年纪还没大呢,记性就开始差了,这可真要不得。” 李子默的嘴巴张了两下,隐隐约约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他不由气急败坏起来:“什么下回?我又做错什么了?是不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了,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平白无故地挑刺生事,简直不可理喻!” 谢云嫣倏然沉下了脸,冷冷地道:“那匹雪里红不是应该给我的吗,你明知道我和阿眉约了赛马,反而把好马送给了阿眉,你当我是傻子,行,我成全你,和你的好妹妹阿眉亲亲热热去吧,我不要你了,在我眼里,你就只配换点钱。怎么,世子爷不会这么小气吧,连这三百金都舍不得阿眉出,难道说,你觉得自己分文不值,我得白送出去?” 前头她还义正严词,到了后面,又开始不正经起来:“那不成,我和你说,亏本的买卖我绝对不干的,三百金,够便宜了,钱我已经到手了,休想我还回去。” 李子默难得心虚了一下:“不过就是一匹马,你凭地小气,日后嫁给我,你要什么没有,何必去争这个,阿眉是你妹妹,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关照几分吗,你若不喜,我日后疏远了就是,值得你这样闹?” “你编,继续编,我听着呢。”谢云嫣还要斟了一杯茶,捧给李子默,柔声道,“来,不急,喝口水,慢慢说。” 她笑意盈盈,但目中却带着嘲讽,她的眼波清澈如同秋水,那刻薄的意味就格外明显。 年幼时,李子默曾经和她一同去镇子上看过街头耍杂的把戏,她的眼神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保不齐等会儿还要给两个铜板做赏钱的意思。 李子默后面的话就编不出来了,他恼羞成怒,冷笑道:“嫣嫣,我好说歹说,你就不听是吧,怎么,莫非要我跪下求你才成?我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是谁,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沾了我的运道才到了长安,假充了世家闺秀,如今舒坦日子过多了,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泼啦”的一下,谢云嫣捧着那杯茶,手腕一翻,泼了过去。 “谢云嫣!”李子默猝不及防,被泼了个正着,满头满脸都是水,他暴怒起来,猛地扬起了手。 “怎的,你要打我吗?”谢云嫣却不怕,她仰起脸,直直地望着李子默,她的目光明亮,带着斩钉截铁的坚硬,李子默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宛如陌路。 她原本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乖巧甚至狡猾,李子默时常见她哄人,小嘴巴甜得就跟抹了蜜一般,他原想着,她哄他两句就好,只要两句,他就原谅她了。 可是,她半点也不肯。 李子默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对劲了,开始脱离出他的掌控之外,这种感知令他有些心烦意乱,他的手再也挥不下去,慢慢地收了回来,又慢慢地擦干了脸上的水。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退后了两步,用平常的语气道:“好,我知道你一惯淘气,我不和你计较,嫣嫣,你好好听着,你和我定了婚约,只要我没反悔,你就必须嫁,这事情,由不得你恣意妄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