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人教训得是
狄墨话中意思，是说楚芸清跟着过去，或许能够用得上。 可徐潇却是面露难色，拱着手看了楚芸清一眼，又回身向狄墨行了一礼道：“狄大人！府衙公事却处处由着女子随行，此时怕是有……” “徐大人！”狄墨出声打断徐潇的话，正色道：“才者，无男女之别；为公者，怎能以男女之分？你那青州城府尹，怎能有如此偏颇之思？” “大人教训得是！”徐潇低头拱手称是，双眸之中却依旧是布满忧虑之色，并非真的认同了狄墨的说法。只是两人官阶差别在那，他既不想开罪了狄墨，便也只得如此回答。 狄墨知晓徐潇并非真心认同自己的话，便抬眸看了楚芸清一眼，转而对徐潇道：“眼见年关将至，徐大人却还如此劳累。本官既来此，便也不吝脚程，徐大人可介意本官一同前去？” “大人愿去，自是下官求之不得。”徐潇应声，忙转身欲唤人过来，去准备马车代行。 狄墨见他如此，忙开口阻止道：“事态紧急，那便徐大人……那便就直接过去吧！” “这……大人……”徐潇面露难色，就怕直接走过去，狄墨半路上会出什么岔子。 狄墨朝徐潇摆了摆手，道：“行了！杨大人那边还不知生死，你我也休要再居于此等俗事。还是先行去杨府一趟吧！” 话一说完，狄墨转身就向青州府外走了去。 “诶！狄大人……”徐潇一脸担忧郁闷的神色。狄墨来了他青州城，若是人在他这出了什么事，他可是难辞其咎。 可狄墨自己本身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徐潇心中焦灼，想着要么回头叫人随行护着。楚芸清看了一眼满眼纠结的徐潇，本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可看着已经走远的狄墨，与还站在远处的徐潇，她还是没忍住，皱了眉头出声道：“徐大人！你若再不走，狄大人可就走不见了！” 说完楚芸清抬脚就快步朝狄墨跑了去，徐潇经她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隆起袖袍快步跟了去。 狄墨走得并不快，楚芸清与徐潇两人并没有费多少工夫便追上了。 徐潇走在楚芸清身侧，眼神往她身上瞟了好几次，似是想要开口同她说什么。楚芸清被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也觉得甚是难受，回眸满是疑惑又郁闷的看着他。 两人眼神几次交汇，徐潇依旧没有开口。楚芸清被他那扭捏模样，弄得浑身难受。看着走在前面的狄墨，她索性快步上前走了两步，跟在狄墨身侧。 “大人！杨大人之事，你为何要我跟来啊？”狄墨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楚芸清心里其实还是很疑惑的。 狄墨回头看了身后的徐潇一眼，随而又看向楚芸清道：“你……不知我为何要你一同过来吗？” 楚芸清瞅着狄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回头看徐潇的举动。显然他刚刚的举动，无异于是在给楚芸清的提示。 果然狄墨这么做，是和徐潇有关啊！只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为了让徐潇看清楚她，还是让她看清楚徐潇？可这一件事情，又能看清楚什么呢？他们两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也不需狄墨这般特意安排了！而狄墨，似乎也没必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楚芸清低头沉默着，不再开口询问亦不开口回答狄墨的话。 既然她现在猜不透，那便安静的等着。等着事情向前发展，到时候或许她就能够明白。 狄墨见楚芸清不开口，也不再追究着她是否猜到自己的用意。他垂眸淡淡看着她低垂着头露出的头顶，转身阔步向前走着，嘴里看似无意的说道：“杨家当年也算大家，而今沦落至此，着实叫人唏嘘！这杨大人能从一介贫困无依的书生，混至现今场面也着实不易。这一夜之间被抄家一无所有……” 说到此，狄墨仰头轻叹了一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楚芸清跟在他身侧，听着狄墨那犹如感叹的话，甚是聪明的没有开口接茬。徐潇跟在身后听见他这般感叹，亦是有感而发。哀叹了一声，开口道：“徐大人平日甚是讲究门面，犹记当初杨大人带着家眷初来青州城，身后阵仗排面甚是浩大。青州城中百姓无不好奇惊叹前去围观。现今……他杨府门庭凋零，就连从门前过路行人怕也都要绕道而行了！” “呵！”看着徐潇如此，楚芸清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露出颇是戏谑又无奈的神情。 她本只是无意识的一声轻笑，狄墨却是将其听入了耳中。侧头看指责楚芸清问：“楚姑娘对此……以为如何？” 突然被点名的楚芸清愣了一下，收回心神看了狄墨一眼。学着他那般模样，背着双手踱着步子，如同个老学究般，仰头看向远处。 “我以为……并不怎么样？人在做、天在看……这世间的天理循环，就从未断过。自己做的恶，总有一日会受到恶报。且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天性，这并没有什么好感慨的！”楚芸清如是而言，所言之语却是与徐潇所说完全不同。 徐潇听着楚芸清这般薄情冷漠的话，甚是惊愕的侧头向她看了过去。楚芸清却依旧挺着腰身，半仰着头看着远处，并未侧回头去看徐潇，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在看她。 “……”楚芸清话一说完，狄墨眼眸微闪，甚是诧异的侧眸多看了她一眼。 或许他从未想过，一个本该温柔乖巧且善良温顺的女子，竟然会说出这般冷血寡情的话来。只是他也知道，温柔、乖巧、温顺这等字眼并不适合用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只是他觉得，她至少还应该善良，可他却又发现……她这一番话说得，似乎也并不善良！ 心中不知是何感想，除了惊讶震惊之外，狄墨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在他听到楚芸清这番话后的感受。 出于人之情，或许他觉得有些失望。可在于人只理，他又觉得她所说的并没有错。 “楚姑娘！你——”相对于狄墨的沉默，徐潇则显得不淡定许多。他双眸满是错愕，且带着些许怒意的看着楚芸清。似乎是从未想过，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着徐潇的冷喝声，楚芸清嘟囔着嘴无畏的耸了耸肩。侧头看了徐潇一眼，懒懒道：“狄大人既然问了，我便如实回答了！徐大人何必如此在意、生气呢？” “你……”徐潇恼怒的看着楚芸清，瞪着眸子看着她，硬是好半晌都没能从嘴里挤出句话来。气得他止不住的冷哼了一声，朝楚芸清一甩袖袍冷着脸看向前方，不再看她。 楚芸清看着徐潇脸色都被气得铁青的模样，心下无奈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眨了眨眼，本不想搭理徐潇。可三人走了一段路，又觉气氛过于冷淡。好似，比周身此时的天气，还要让人觉得寒冷不适。 抬眸看了眼走在前面，面色清冷无波的狄墨，以及走在狄墨另一边，依旧面色铁青的徐潇。楚芸清不禁自我反省起来，想着自己刚刚的话，是否真的说得过于冷血无情了些？可那些话，也着实是她心中所想的啊！ 除去杨大人以前所做的种种，楚芸清觉得……就他祸害了一个痴心对他的女人一生，她就觉得眼前这报应是他应得的！ 可这种心里，是否是因为出于她对杨青青的母亲的同情，出于同是女性同胞的怜悯心里呢？因为同是女人，所以更能够明白一个女人，被人戏耍抛弃的痛苦心里。从而她放大了杨大人的‘恶’，而忽略了他身上的‘好’呢？ 楚芸清仔细的想了想，从他们寥寥见过的几次面来说，她也着实在那杨大人身上，没有看到半点儿让她可以为之称赞的地方。 “刚刚所言，若让两位大人觉得难以接受，我感到甚是抱歉。只是我以为，两位大人皆是慧眼如炬、心思玲珑之人，定是愿意听真话，而非是假话。即使真话残酷、假话虚伪且好听……”虽然心里是不大愿意开口，可楚芸清也知道自己还是该打破眼前的冰冷。若是让他们对自己心生芥蒂，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楚姑娘刚刚所言……天理循环，为恶因、得恶果……这许是良善之人心中所愿。只是……这世上真是如此吗？”狄墨面色怅然，仰头看着头顶徐徐落下的白雪，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的神色。 那抹神色随闪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一旁一直看着他的楚芸清，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茫然，与他眼中闪过的茫然。 心口微微闪过一丝酸涩的感觉，楚芸清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这世上的天理循环，又怎地真的全凭上天降罚呢？除此之外，不是还有一群不辞辛苦、心系百姓，致力于维系公义、保护着备受欺压的良善之人吗？”忽略掉心口闪过的一丝异样，楚芸清开口咧嘴笑着。 狄墨微微一怔，有那么一刻脸上难得的闪过一丝不解。 楚芸清心中微微一乐，心情也顿时好了许多。她上前伸手轻轻拽了拽狄墨身侧飘着的袖袍，仰着头看着他道：“至少……狄大人就一直在为之努力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