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群雄齐吼,战马疾驰,数万人马一齐冲向寰州。 第113章 真武军如燎原之火, 一发不可收拾。 自十二月在瓜州起义成功后,真武军在节度使反应过来之前就围下了寰州, 直到一月中旬, 三洲联军久等不至寰州军, 也联系不上相关人士后, 才发觉寰州可能不好。 为时已晚。 经过寰州之战, 真武军的兵力已补充至八万。 新洲内应在天不亮时打开了城门,八万如狼似虎的真武军冲入新洲,转眼占领了新洲刺史府,还在睡梦中的新洲刺史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脑袋就被挂上了城楼。 三个月连失三城,节度使磨箴瞒不下去了,终于向大夏皇庭发去军情折子。 磨箴的折子送至夏皇昆邪弈金碧辉煌的御书房后, 不幸选在今日送鸡汤的慕容昭仪因触犯龙颜,被罚在殿前廷杖五十。 这位可怜的妃子原也是受宠的主,不料因为一碗鸡汤而被活活打死殿前。 殿外的求饶声没有了之后,内侍进殿禀报: “皇上, 慕容昭仪卒了……” 高坐御桌的昆邪弈单手撑腮, 漫不经心道: “打了多少下?” “回皇上, 慕容昭仪一共受杖二十四下……” “昭仪死了,还剩二十六下, 朕该找谁要去?” 年轻皇帝的轻声细语让殿内众人都生出一身冷汗。 “我记得, 昭仪似乎有只鹦鹉, 能说会道, 颇有灵性。”昆邪弈道。 “是……是有此事。”内侍躬身回答。 “把鸟儿带到朕跟前来。” “……喏。” 内侍退下了,殿内只剩年轻的帝王和几位军机大臣,帝王不说话,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不敢轻置一语。 昆邪弈好像才回过神一样,面带笑容道: “爱卿们面色为何凝重,可是在担心金雷十三州一事?这事急也急不来,慢慢的来就好,朕是充分相信爱卿们的能力的……秋奴,把朕新做的‘万里路’拿来,让诸位爱卿也舒舒筋散散骨……” 叫秋奴的小侍应声,走进侧殿,拿出一面由白骨组成的雪白板子。 乍一看像是兽骨组成,定睛细看便能发现,组成这板子的,是儿童脊椎。 昆邪弈笑道:“这是用上月造反的司马氏一族几房嫡子嫡孙的骨头做的,朕想着,司马润亮骨头如此硬,他的儿孙们定然不差,果然,朕的‘万里路’做出来,堪称绝品。” 几位大臣被冷汗湿透后背,喏喏不敢言。 “几位爱卿天天都在官署,鲜少外出走动,长期下去对身体颇为不利啊,这‘万里路’,平日放在脚下,无事时踩上一踩,活血舒筋,对身体大有益处……” 昆邪弈还在吹嘘他的御作,先前的内侍带着一只关在笼子的鹦鹉回来了。 他让内侍把笼子拿近,用一只毛笔逗弄里边的鹦鹉。 “皇上吉祥!皇上吉祥!”鹦鹉在笼子里的一支木棍上跳来跳去。 在几位军机大臣的注视下,昆邪弈和鹦鹉玩了一会,脸上露出厌倦神色:“臭死了,让它去冰桶里洗洗澡。” “……喏。” 内侍提着笼子走到定窑白釉剔花莲花纹的冰桶前,连鸟带笼按进冰块化了一半的冰桶。 桶内发出鹦鹉凄厉的惨叫,昆邪弈露出笑容,柔声道:“昭仪送鸡汤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其中一名大臣躬身揖手:“……回皇上,正说到磨箴不肯回京一事。” “对……磨箴必然是不肯回京的,他若回京,朕就……”昆邪弈顿了顿,眼中阴鸷一闪而过,抬起头时又是一张笑脸:“罢了,临阵换将自古都是大忌,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冰桶里的声音渐渐没了,内侍收回手,笼子重新浮出水面,一只色彩斑斓的尸体飘在其中。 昆邪弈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朕把‘万里路’赐给磨箴,希望他能懂朕苦心,不要再叫朕失望了……” 众臣道:“……皇上仁德。” …… 脊椎骨制成的“万里路”真的行了万里,于十五日后到了节度使磨箴的书房。 昆邪弈给磨箴送了人骨脚踏,吓得磨箴当即给剩下的十个州刺史写下亲笔信——十州联合,不计一切代价也要镇压反贼! 大大小小的战斗在一个月内发生了几十场,失去的城一个没拿回来,反倒白白折了十几万人马。 打到后来,十州组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学聪明了,打之前先探探对面那支军队是谁带领,若领头之人是个玄衣黑马的少年,那甭想了,有多快跑多快——每个州都想把硬骨头留给其他州,以至于十州联合军打了一个多月,打得真武军越来越大,自己人马越来越少。 为了补充兵源,各地都在抓壮丁,许多走投无路的朔人举家逃向真武军的大本营瓜州。 秦秾华把安置流民的事情交给了成大任,他在金雷十三州长大,心思又缜密细致,能够更好地辨认谁是流民,谁是细作。 民心未定,秦秾华的时间大多花在了接见有冤有难的百姓身上,她虽有胡名,但样貌像朔人的地方更多,百姓们很快接受了她,每日来刺史府鸣冤的苦命之人数不胜数。 经过数月整治,瓜州民心已尽在掌握,秦秾华开始民间走访,四处送温暖,每次慰问,都会恰好走漏消息,引来大批百姓围观。 从瓜州印刷发行的真武解/放报被不同的人携带着进入还未解/放的十州,三五成群的朔人等夜幕降临,躲在油灯下,低声下气拜托识字的秀才给他们念出名为“报纸”的单页书上写了什么,穿长袍的读书人往往先摆一摆谱,再勉为其难地担起大任,一字一顿念道—— “真武夫人在瓜州看望慰问城门守卫,强调基层干部要牢记使命在肩,安不忘危。努力为金雷十三州的光复创造安全稳定的大后方环境。” “真武夫人考察寰州,看望在寰州一战中受伤的将士,高度评价战士们在此战的表现。” “真武将军再发神威!联合军大将冈阙律被真武将军斩于马下!” “真武夫人探望失独老人,亲自送上战亡士兵的抚恤金,老人热泪涟涟:只有真武军才能救金雷!” “真武将军面冷心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沁州周边匪寨被连根拔起,真武军又添一战绩!” 真武解放报自然每月都会准时送到真武将军案头,据说,真武将军看到这一头条后,陷入久久沉思。 转眼,时间到了六月。 十洲联合军不仅一城没收回来,反而又丢了沁州。 联合军的军帐里如何焦头烂额暂且不提,瓜州刺史府里人人喜气洋洋。 “真武将军又取了一城,真是少年英雄!” “听说冈阙律被斩之前吓得尿裤子了呢!围观的联合军那么多,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来救他!” “夏人都是窝囊废,哪敌我们真武将军英勇无双!” “我听我男人说,真武将军从来都不坐镇中军呢,有这样勇猛的将军,真武军怎能不打胜仗?” “真武夫人命真好啊,嫁给这样一个英雄……” “真武将军才命好呢!我们真武夫人知书达理,比公主还要优雅气派,天下女子,除了那已经走了的玉京长公主外,还有谁能比得上?” “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真武将军……” “人家恩爱不疑,你个丑八怪在这里说三道四什么?” “你——” 花园假山后,秦秾华无奈道:“种玉,你去外面露个脸。” 种玉爽快地应了,走出假山,大声道:“你们说什么呢?不如加我一个?” “种玉姑娘……” 背后议论被逮了个正着的府中婢女红着脸退去了。 种玉回到假山后的石亭,看着秦秾华剥开一个青皮荔枝,露出又白又嫩的一团软肉。 秦秾华吃了一个,满足得想要叹气——九分甜一分酸,这是她的梦中情荔。 “这瓜州荔枝不错,种玉,你也坐下吃些。”秦秾华道。 种玉也不推拒,高高兴兴地坐下了。 她连吃了四五个,见秦秾华只看她吃,不解道:“夫人,你不吃吗?” 秦秾华懒得剥,讨厌十指黏腻的感觉,但又不想开口叫人伺候。 她笑道:“我吃着药,不能吃太多甜食,你多用些罢。” 种玉嘟囔道:“都快半年没见将军了,要是将军回来发现夫人瘦了,要斩我于马下,夫人记得帮我说几句好话,我想埋在爹娘的坟边。” 秦秾华哭笑不得:“在你心里,将军就这么是非不分?” “反正我知道——”她吸溜一声,吸进硕大一粒荔枝,含含糊糊道:“将军心里只有夫人和别人的区别。” 秦秾华忽然沉默,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种玉没发现她的异常,又问:“夫人难道不想将军快些回来吗?” 秦秾华从石凳上起身,微笑道:“你吃罢,我在花园里折几枝花再回来。” 种玉忙往嘴里吞咽,想要跟着起来,她按下她的肩膀,叫她吃完盘中荔枝,不许浪费。 独自一人走在宽阔的后花园里,秦秾华脸上面具般的微笑隐去了。瓜州刺史是个爱花之人,花园里种满月季玫瑰,如今正是花开的时候。幽幽的花香萦绕鼻尖,她却无心欣赏。 秦曜渊刚离开的时候,她常常盼着他早日回来,慢慢的,这份期盼变味了。 冰冷的理智重占上风,在她的推理和揣测中,没有她参与的一个个抉择使他越来越不像她记忆中的他。 她害怕重蹈上一世的命运,害怕他变了模样,害怕见到不再像他的他。 “夫人难道不想将军快些回来吗?” 她想……也不想。 秦秾华从侍弄花园的小厮处取得一只剪子,心事重重地剪下两支含苞待放的嫩粉色月季,横着放入草编的小篮子里。 左右无人,她想象着秦曜渊左拥右抱回来的场景,朝两朵花枝招展的月季挤出温和笑容,柔声道: “两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