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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分钟就在黎昼的不可置信间结束了,助教却全然没有注意被他划为了背景音的铃声,就连少尉背着漆黑的军用包,踩着他皮革制的军靴,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也未曾听见。 “黎助教,”周浦深出言叫他,见他没有反应便只能加大了力度又叫了一遍,“黎助教。” 周浦深常年在前线作战,手底下也算管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兵,发号施令更是家常便饭。于是叫人名字的时候常常在不经意间加上不容质疑的威慑感,此刻便将眼前这个瘦弱的博士生吓了一跳:“干,干什么?” 黎昼看见眼前人一丝不苟的军装,想起了关于前线士兵的种种可怖传言,当即便朝后仰了几分与站在面前的那人拉开距离。一双眼胡乱瞟见那人别在腰间的黑色手枪,即便知道那枪里不会有子弹却还是吓得一肝颤。 战后由女王陛下亲自下令,为抚慰连年作战的前线士兵,特批了一大批青年期军官回都入职g区,并于帝工大深造。为显荣耀,在每周三“返乡之日”从前线撤下的前线士兵需得身穿制服,腰间配戴无弹枪支。 黎昼觉得他大概能明白帝工大连年下降的报名率是因为什么了。 那人却很快地意识到了什么,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收敛了几分压迫感,白皙修长的左手提上了腰间,不留痕迹地盖住了手枪,他平静道:“谢谢你今天出言提醒他。” 黎昼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是指他提醒岑路重写引论那茬,于是当他在谢自己份内之事。刚要回答不谢,却听见年轻的军官又加了句:“他这学期,多谢你照顾了。” 黎昼半是自发半是害怕地回了句“没事”。却在那人颔首后走远了许久,才慢慢回过味来。不知为何竟感觉出了一丝异样,听这位军爷的话说的,就好像是岑教授是他家人似的。 办公室的门被身着军装的年轻人敲响的时候,岑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今日真是反常,怎么大家都开始惦记起他这颗坏了汤的老鼠屎来。 正他端正好坐姿,准备把人轰出去的时候,却被人先开口抢去了先机:“现在是每周的办公室答疑时间。” 岑路被他一句话堵得死死的,设置办公室答疑时间是帝工大的传统,也是每位授课教师都必须遵守的规定。即每周抽出一到两小时时间专门为学生们回答问题。 岑路虽然在学期开始时从善如流地将答疑时间设置在了每周三下午,只是学生们似乎都未曾当真,从未有人在这个时间来问过他问题。他也乐得轻松,不是用这两个小时打个盹就是泡在草稿纸堆里继续他的能量转换公式。 只是今日这个不速之客却有些气势汹汹的意思。岑路鲜少被人抢去话语权,不免抬头打量了他两眼,却意外看见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也紧盯着自己,眼神也没有敌意。岑路惊讶于这人瞳色黑得纯粹,竟一时半会没太注意到他一身周正的军装。由于地理位置原因,盘踞在北方大陆上的帝国和邦国公民们大多拥有棕色或灰色瞳孔,岑路自己也不例外。近年来帝国子民们更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由于对血银的病态崇拜,多的是有人通过手术或瞳贴的方式,将自己的瞳色改造成如同血银一般的银灰色。 那军官看了他半晌没有说话,接着竟弯曲了一只膝盖,缓缓朝着他单膝跪了下去。 岑路:“……” 他浑身上下僵直,饶是他再异想天开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摸过姑娘的手更别提下跪求婚了,今天却被当作了姑娘被人结结实实地跪了一把。 岑路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脸皮再厚也实在经不住这个,连忙起身去扶他,却不想被那人接下来的动作打了脸。那军官既没从口袋里掏出钻戒也没将近在咫尺的黄玫瑰献给他,却迅速地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紧握成拳横着放在胸口。他顺从地低下脑袋,毫无防备地朝着岑路露出了干净利落的后颈线。 岑路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弯腰去扶他的动作,心底某个角落放松下来。他心道:还好还好,不是求婚。 可是大脑的另一根神经又再次绷紧了,不对啊,这种大礼他一个军方的人怎么能向自己行,这难道不是向女王陛下表示忠诚的礼节吗?难道自己在象牙塔里浸泡了太久,外头已经是可以随随便便向不相干的人行这种礼的光景了? 岑路半是忐忑半是狐疑地伸手去碰男人的肩膀:“这位……军官,你……别向我行这种礼啊,我……” 我可能会被弄死的。 周浦深却在岑路的手即将碰到他的一瞬间起了身,行云流水地掸了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低沉柔和地说了声:“你值得。” 岑路以为自己头疼出耳鸣来了:“你说什么?” 男人却没有丝毫重复一遍的意思,恢复了正色,军靴并拢发出“啪”的一声皮革碰撞的声音,他抬高下巴,一副下属朝上级例行报告的样子:“g区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分队少尉周浦深,携技术部长官梁少校向岑教授问好。” 岑路瞧这那人一本正经的脸色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笑,可是现在笑出来又太没礼貌,于是只能露出一个略微别扭的表情:“不用,你坐。” 这小子原来是梁骚包手底下的人。岑路又看了一眼周浦深,那张白得玉琢似的脸崩得死紧,墨画般的五官却认真得没什么表情。岑路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小古板,大概要被梁浅那厮玩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