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炎都
顾小寒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见到门前廊下站着的正是昨夜那个将自己给劈晕的男人,他眼神能射出刀子,若非是自己打不过,他现在绝对要将面前的人给按在地上狠揍一顿。 “五公子,早膳时辰已经过了,你要挨到午膳了,屋内有水,喝点水垫垫吧。” 顾小寒狠狠的瞪他一眼,走到门前石阶坐下,扫了眼院子里散落站着的七八个短打的精壮男人,又扭着头眼睛四处的瞟。 “别瞟了,你跑不出去的。”男子笑道。 “谁说我要跑了?” 男子冷笑声:“那就好,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若是想跑,我这几位弟兄可能下手会很重。” “李公子的命令?” “不是。” “你们不是李公子的人,奉谁的命暗中保护他?我怎么瞧着你们好像不怀好意,杀他的吧?而且你似乎认识我,是不是从大周到缁墨的一路上我们交过手?” 男子笑了笑:“五公子倒是聪颖,不过没全说对,我们的确是保护李公子。” 顾小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双臂搭在膝盖上撑了一会儿,眼睛还在四处的瞟,想找个能够偷跑的路径,忽然似想到什么,扭头看着还站在廊下的男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阵,忽而笑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次林中内卫围杀及时赶来相救的人。你的眼睛我记得,声音也是。” 男子有些惊异,没料到只是匆匆一面,当时他还蒙着面,面前的少年竟然能辨认出他来。 “五公子好记性。” “那是!”他嘚瑟的伸长腿双肘撑着石阶道。 男子不由的笑了,还真的是少年人。 “唉,说说你们的主子是谁,这么不怕死,竟然敢公然的从内卫手中救人。李公子都被冠上谋反的罪名,东宫一脉几乎斩尽,他就不怕累及满门?” “五公子操心的有点多了。” 顾小寒斜他一眼,点点头:“那好,我问我自己的,李公子要寻我,你现在寻到我是不是要将我交给他?” “不会。” “为何?” “情况复杂和你一个小孩子说不清楚,你也别多问。” “谁小孩子!”顾小寒冷嗤一声,起身回屋。 知道对方身份,对自己也没有恶意,他也放心。现在与其被顾府或者李衡的人找到,他宁愿就和这几个陌生人待在一起。 刚跨进门槛,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已经三顿饭没吃了,从顾府跑出来的时候一文钱没带,还是变卖了随身的配饰勉强混到炎都,到炎都更身无分文,还要躲着顾府的人,就差没有当街要饭了。 若是昨夜没被这人给抓回来,此刻还真的可能临街乞讨。 他脚步退出门槛,瞥了眼廊下的人,傻笑了下,转身朝后院厨房去翻找吃的。 * 池渊奉李衡吩咐到书铺买兵器类的书,也没有指明要哪一本,只让随便买几本。 书铺内卖的书多是一些经史子集或其他杂书,兵器类的书根本没有。他跑了几家书铺,最后在一家较大的书铺内找到几本。 买完书刚出门,忽然迎面一人撞了上来,他刚想发作,发现自己的手中被对方塞了东西。他紧了紧摸出是纸条,余光朝那人瞥了眼,是个年近而立的男子。 “小兄弟很是对不住,走的有点急。”对方歉意的冲他拱了拱手。 他揉了下肩头:“没事。”径直的出门。 到了僻静地方,他急忙将纸条打开,只有短短的两行字,看完后他立即的搓成细条放进腰间。 “喂!”刚欲迈步身后忽然有人唤了声。 回过头,见到头戴帷帽的姑娘,还是昨日的那一身衣着打扮。 “你何人,为何一直跟踪我?”池渊冷声质问。 “你不记得我了?”姑娘声音甜甜,将帷帽的轻纱掀起,露出一张可爱的圆脸,约莫十三四岁,甜甜的笑道,“我是妙言,常妙言。” 池渊见那张脸抓着书的手猛然抖了下,神色一瞬间阴冷。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他转身离开。 “喂,你是池渊哥哥对不对?我怎么可能认错,你不会忘了我吧?”小姑娘不依不饶的追上去,“你不是在大周吗,怎么来南楚了?我昨日在附近见到你,还以为认错了人,今日就再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让我遇到了呢!” 池渊身前的拳头忽然握紧,眼中寒光掠过。 小姑娘追到身边,昂着头依旧笑容甜润:“你当初回去,你兄长没有责怪你吧?” 池渊的步子猛然的停住,冰寒的眸子紧盯小姑娘,小姑娘被他盯的有些畏惧退了一步,声音柔柔怯懦的道:“我、我就是关心一下,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有点害怕。” 池渊愣了几瞬,看着面前小姑娘胆怯的模样,眸中的寒意慢慢的收敛起来。开口声音却依旧冰冷:“你怎么来南楚了?” 小姑娘见他面色缓和,害怕也慢慢散去,笑着道:“我和祖父几个月前就来了炎都,现在住在城西永田街枇杷巷,祖父前段时间还念叨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 “不必了!”他冷淡拒绝,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太过无情或失了礼貌,声音柔和三分解释,“我今日还有事要做,你说的地方我记住了,过几日过去看你们。” “真的?”小姑娘欢喜的拍手道,“说话算话啊。”伸出小指要和他拉钩。 池渊没有回应,只道:“我还有急事,不能与你长话,你一个小姑娘别在街上乱跑,快回去吧!” “先拉钩。”小姑娘跟上两步手指朝他面前再次的伸了伸。 池渊为了尽快的打发她,敷衍的和她勾了下小指。 “我回去告诉祖父,他一定很开心,池渊哥哥,我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哦。”还伸了伸小指,意指他已经承诺,不能反悔。 看着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融进街道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见,他才收回目光,那抹凌厉的阴寒再次爬上了冷硬的面孔。 伸手轻轻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面色微微和缓,目光也黯淡下来。 在街上愣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目光朝四周打量一眼,暗处不仅有万竹园的眼线,也有公子的人,自前几日他便察觉公子派人在盯着他,每次支他出来,不过是在是试探他,只要他稍有额外的动作,公子必然知道,所以这几日他一直规矩的办完事便回去。 他怎么也料不到昨日和今日常妙言会两次的出现。 以今日他们的对话和公子现在对他的怀疑程度,必然派人去打探常妙言祖孙的身份来历以及和他的关系。 他拳头握的更紧,黯淡的目光之下充斥阴狠。 看了眼手中的几本书卷和朝万竹园去的路,迟疑了须臾,转而朝着小姑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 万竹园中,李衡和曲九复正对坐在幽篁居后的水榭中,李衡的脸色阴沉,目光盯着水榭外的池面沉思。 曲九复刚刚将下面人查到的情况禀报。 昨夜派去跟踪小姑娘的人回来,查到那小姑娘住址,家中只有祖父和一名中年仆人。三人均是上渝国人,几个月前来到炎都,老人家是个大夫,临时在附近永田街的一家医馆坐堂,医术高超,很得附近百姓的信赖称赞。 李衡听到这些,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池渊的那张脸是重塑的,而且帮他重塑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常老大夫。否则一个上渝国的人怎么可能认识在大周京畿长大的池渊。 自从当年大周与上渝国一战后,两国一直是敌对状态,并无邦交,朝廷到民间两国少有往来。几年前上渝国霍兰意欲从桑葳入手来复仇,最后被识破,现在又出现一个池渊。 他又立即的生出新的疑惑,如果池渊是上渝国的人,他刺杀呼延钟又是为何? 难道真的是为了不让南楚和白狄联盟吗? 他摇摇头,否定这个猜想。 这个跟在他身边一年多的少年,竟然像个谜团一样,让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但无论如何,他来历已然太不清白,自己身边不可能再留他。 “你留人在枇杷巷了吗?” “留了两人盯着,池渊若是与那对祖孙联系,会立即来报。” “嗯!”他朝天上看了眼,“这个时辰,池渊早该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猜到了几分。 一直到午膳时辰池渊还没有回来,跟踪池渊的人也并没有传话进来。 午憩后,李衡坐在小方桌前,折了花瓶中的一根细长的花茎,沾着茶水在桌子上横竖的画着什么,不时停下来眉头深锁、苦思冥想一阵,待桌上的茶水痕迹快干时,又蘸水朝旁边画了画。 细心的人便看得出这是整个炎都的坊市图。最后他将花茎停在了西城门的方向,轻点了两下。 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将花茎插回花瓶内,随手取过一旁的方巾将茶水抹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池渊,在门前告进一声捧着书卷进来。 他快速的扫了眼池渊,待对方将书放在小桌上,才开口语气平和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南楚书铺鲜少有卖兵器书籍,池渊多跑了几家。”说着又从腰间取出那卷只有孩子手指粗细的卷纸递过去,“这是出书铺时一陌生男子塞给池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