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炎都
自决定给李衡祛除身上的疤痕,宛葭月便亲自出门买相关的药。 李衡以保护宛葭月为借口让池渊陪着她,顺便帮忙拿东西,一来的确是有这样的心思,二来也是给池渊出门的机会。 宛葭月先是拒绝,毕竟池渊的性子太冷,又沉默寡言,太无趣。但是李衡执意,她也没有强拒。 宛葭月在药铺买了药之后让池渊先送回去,自己要去见兄长,池渊自不方便跟过去,便应下,择路回走。 走了小半条街,他察觉身后有个头戴帷帽的姑娘在跟踪,对方显然不是万竹园的人。 他瞥了眼一旁空荡的巷子,立即钻了进去,身后的姑娘也紧追两步跟了去。见巷子里没人,那姑娘朝里追了一段到巷子岔路口,左右依旧不见人。 “怎么丢了?”姑娘懊恼的躲了下脚,转身回走。 池渊从一处院墙上跳下来,看着远去的娇小背影,反跟踪过去,姑娘没有意识到。 跟踪大约一条街,那小姑娘上了一架马车,朝着西城方向去,他下意识想跟过去,想到自己还要及时的送药回万竹园,耽误太多时间公子必然生疑。 最近公子对他已经不似从前,很多事情故意的支开他,若是再让公子心生疑窦,公子断然不会再留他,放弃跟踪折身回走。 * 宛葭月从一处高墙深院后门进府,来到前院的书房正瞧见鸦青正从书房内出来,她急忙蹑手蹑脚的小跑上前,一把将鸦青拉到一侧的回廊中。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鸦青声音也压低,回头朝书房瞥了眼。 宛葭月眯着眼笑嘻嘻的道:“借钱啊!” 鸦青冷笑一声,立即打掉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没钱!” “又不是不还你。” “可我也没看到你还,你自己算算累计借了多少了?不仅我的,还有赭檀、朱绛、黄栌、殷绯,你一个都没还。” “小气!”宛葭月冷哼一声,拨开他朝书房去。 “回来!”鸦青一把将她拉住,“少主此刻正和殷绯在谈正事。” “杀人的事?” 鸦青未答,反问:“你又借银子做什么?” “吃喝玩乐,哪一样不要银子?”又凑近昂首贼兮兮的道,“借百十两用用。” “没有。” “鸦青哥哥。”抓着鸦青撒娇,“借点吧,你看我都饿瘦了,借一百两行不行?” 鸦青甩开她的手,靠在廊柱上,故意上下扫了她一眼:“万竹园既然那般不好,为何不回来?没银子。” “鸦青哥哥……” “喊什么都没有。我都被你借的倾家荡产了,哪里还有银子,没瞧出来我现在穷的饭都吃不上,饿的皮包骨头了吗?” “你明明胖了!” “是吗?”鸦青摸了下自己的脸,宛葭月认真的点头,他立即笑道,“那你就回来吧,府中伙食好,我们一起长胖。” “哼!”宛葭月见他是坚决不借钱,甩开他的胳膊,气呼呼的道,“你自己长胖吧!”转身朝书房去。 鸦青伸手要拦,她人已经窜出去好几步,他立即的追了上去。 两个人在书房前低声的争论起来,忽然里面传来喻暮商的声音,让他们进去。 殷绯退出书房,见到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离开,搞的宛葭月一脸迷茫,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进书房宛葭月立即笑嘻嘻的讨好道:“哥,我来想向你借个东西。” “药?” 宛葭月微惊一溜疾走到书案前:“哥,你怎么知道?” “你这几日不是都外出买药吗?此来只能求药,否则你还愿意踏进此门?” “哥,你说的什么话,我也是想你了呀。” “想我的药吧?” “不不不,药次要,想哥你才是主要的。”嘿嘿的笑道。 喻暮商冷嗤一笑,不和她计较。 “我猜你会回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宛葭月疑惑:“你知道我要什么药?”转念一想,自己在万竹园身边都没有带个人,兄长必然派人暗中盯着,知道她去药铺,无论如何会去打听她买了什么药,是不是生病什么的。 “多谢哥。” 喻暮商从书架上取过一个小盒子递给她,“怎么用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她打开盒子取出药瓶拔开塞子嗅了嗅,的确是自己要的药粉,立即装进腰间的小包。眼珠子转了转又拍了拍小包凑到喻暮商身边放低姿态娇声道:“哥,再和你商量个事呗。” “要钱?”喻暮商瞥了她一眼,刚刚在廊下和鸦青的说话他也模糊的听了一些。 “要钱多难听,叫借钱,以后还你。” 喻暮商轻笑声,瞪她一眼,以前在谷中但凡有了银钱就朝谷外跑,四年前为了去大周华阳,暗中向他身边人借了一圈钱,带上一些值钱的珠宝首饰就跑了,这四年她倒是诸国游玩逍遥自在,让他好找。 父亲最初以为她出走是因为她毒死了他养的猞猁,被他骂一顿负气离谷,将他训斥了一顿。她明显就是早有预谋的。 想起来让他又气又无奈的想笑。 “不借。” “哥哥,你想你唯一的妹妹被饿死吗?” “饿不死你。”伸手取过书案上纸笔坐下来写信,她央求两句,喻暮商均没有搭理,她气哼哼的道,“哥哥你太抠门。”转身出了书房。 喻暮商将信写好封口,递给鸦青吩咐:“让一个弟子送到华阳去。”又从书案下的抽屉内取出一个小的锦袋,“给宛宛。” 鸦青接过捏在手中,里面似乎是一个印信,心下也猜到七八分,领命退了下去。 宛葭月刚回到万竹园附近的街道,鸦青就追了过来,将锦袋给她。 她疑惑的打开,取出来瞧了瞧,是南楚一家钱庄的契子和印信,立即乐道:“回去替我谢谢哥哥。” 鸦青取笑:“这回不再骂少主抠门了?” “那你再代我向哥哥道歉。”想了想道,“还是我下次见到当面和他道歉吧。” 将东西收回锦袋放进腰间的小包中,笑道:“这次我就把欠你的银钱还了,免得你真倾家荡产媳妇都娶不上,还要赖我呢!” 鸦青望着她认真的脸,心中酸涩,微微苦笑道:“那就不娶了。” “那怎么行。”宛葭月笑着伸手抚了下他的脸颊道,“这么俊俏的郎君都要孤独终老,得让天下多少男人汗颜,多少姑娘惋惜。” 鸦青微微的侧头躲过她手,牵强笑了笑:“若不能与喜欢的人相伴终老,孤独终老也不一定就不好。” 这伤感的一句话让宛葭月心头也凉凉的,现在兄长不拦着她与李衡往来,但是谷中的规矩却是死的,李衡不能陪她入谷,她也不可能出谷嫁给他。 如果真到那一天不得不分开,自己真的会选择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嫁了生儿育女吗? 她开始怀疑自己。 抬头正对上鸦青深情灼灼的眸子,心中微惊,立即的移开目光四周看了眼,略带几分慌乱:“我们别当街说话了,四周都是眼线盯着呢。”手下意识的摸了下腰间的小包,“我先回万竹园,你代我谢过我哥。”说完转身离开。 鸦青张了张口想喊她,终是咽了回去。 * 李衡坐在幽篁居前的木台上,看着宛葭月在捣药调药,一张小方桌上放着十来个瓶瓶罐罐,有的药味浓香,有的则苦涩刺鼻,其中还夹杂这一缕淡淡沁人心脾的清香。 “你身上的香叫什么?”李衡也无心思看书,索性将书合上放在一角。 宛葭月抬眸看他一眼,笑问:“你也想要?” “很好闻。”他笑道。 “叫停云香,是我娘调配的。”她笑道,“我娘是制香高手,这种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化浊辟秽、醒神益脑。” “名字挺好。” “你喜欢我待会送你一个香囊,里面装的就是停云香。” “多谢。” 宛葭月捣鼓了小半天,将十来种调配成了乳白色的膏状物,笑着对他道:“可以了。”指了指他的衣领。 李衡站起身朝居室去,宛葭月端着药膏跟进去。 在内室的方桌边李衡解开衣带,宛葭月则紧盯着他看,李衡笑道:“这么多伤疤有何好看的。” “就好看。”她笑道,这么健美结实的身材,哪里会因为那些伤疤就打了折扣。 李衡无奈一笑,便由着她看,反正也都已经被看一遍了。 宛葭月挪到跟前,看着满身的伤疤,心中不免又心疼一次。 “这药刚涂上去凉凉的,不一会儿就会发热,最后可能会有灼痛,你身上的伤太多,一次都涂抹会很不舒服,我分三次帮你祛除。” “嗯!”李衡点下头。 望着身前认真帮他涂抹膏药的姑娘,低垂着眉眼,长长睫羽轻扇,玉瓷般的肌肤,眼角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痣,在抬头低头间时隐时现,发间和身上均是停云香的香气,将膏药的药气都掩盖下去。 他轻轻的嗅了嗅,这种香的确很好闻,嗅着嗅着,他忽而觉得这种香气似乎以前在谁的身上嗅到过,苦想却想不起来。 “令堂是制香高手,这技艺都传给了什么人?”他随口问,像是话家常。 宛葭月回道:“除了我就只有我哥了。不过我哥哥喜好制毒,所以制香上是个半吊子。” 李衡心中否定,那个带着停云香的人不是喻暮商,应该是在认识喻暮商之前,甚至是在华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