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的敌人

    许久，萧寒叹了一口气，思绪再次回到了当下。这一刻，知道一切的他内心竟然表现出超乎自己想象的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或许是时间冲淡了一切，又或许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目标。不管怎样，现在的他血泪已经流干，眼神依旧那般坚毅。随后他缓缓睁开眼，腥瞳已经逝去，他的眼睛和普通人一样宁静，只不过仍然保持着他原本的冷酷。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克里斯蒂安的遗愿还没完成。

    不知什么时候，慕容龙已经停止了呼吸。他在萧寒保持沉默的这段时间里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像当初，萧家沉默着从这个世界上消逝一般。或许这就是一个人一生的缩写，即便你的一生轰轰烈烈，即便你崇尚着别人一直追求但却力不可及的东西，依然躲不过死亡的结局。萧家的人是这样，慕容龙也是这样。他们向往永生，为了永生让帝都甚至是世界生灵涂炭，但讽刺的是，他们依旧英年早逝。

    萧寒并没有答应慕容龙生前最后的请求，但也没有拒绝。慕容家族剩余成员的生死此时完全掌握在这个少年身上。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这个灰发少年，等待着他启齿。

    “章佳楠…”萧寒突然回过头，笑了笑，笑容有些苍凉和悲壮，“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你要做什么？”看到萧寒突然变得礼貌起来，章佳楠有些意外。

    或许是这场战斗让萧寒明白了一些东西，又或许是慕容龙的死让萧寒有些触动。总部不管怎么样，现在萧寒体内活跃着的恶魔好似躲藏到了他的内心深处一般，而现在控制着萧寒身躯的，是他最原始也是最初衷的灵魂。

    “对于慕容家族犯下的错，你以后再找他们吧…现在让他们走吧。”萧寒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这段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对方是谁？可是让萧家走向灭亡的人啊！

    “你确定？”章佳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样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眼前一切的还有慕容家族的成员们。他们几乎都已经做好了和萧寒一行人殊死一战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对手竟然真的会旅行和慕容龙之间的诺言。

    “我们之所以战斗，无非就是为了争取一些东西，可是到最后，我们就算赢得了战斗的胜利，又能争取到什么东西呢？到头来也只会让自己一身伤痕，甚至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守护不了。与其这样，倒不如放弃一些东西，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萧寒缓缓说道，在经历了人生最难受的时刻之后，他对于杀戮的欲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平静。在击败慕容龙，感受着他死去，再听到他死前那一句对不起之后，萧寒体内的恶魔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一样，悄悄地躲藏到了他内心的某个角落。

    “…”慕容天看到萧寒竟然不愿意杀自己，眼中不禁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但同时一种屈辱感也在他的内心蔓延。如果萧寒就这么杀了自己，他一定会感到不甘心，但是此刻他不愿意杀自己，自己有觉得被侮辱了。有的时候，病变的骄傲就是这么让人难以费解。

    “我们走吧，回去吧。”萧寒缓缓转过身，不再看慕容天和周围的慕容家族的战士们一眼。临行前，他唯一一次的转身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眼倒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死去的慕容龙。世界就是如此，不管你曾经多么得高贵，多么得不可一世，到最后都免不了死亡的结局。人类是这样，第三类人也是这样。

    不远处的布莱恩·扬和章佳楠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萧寒，百感交集。曾经，这个家伙还是个自大的混小子，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能变得这么成熟，变得这么强大，这也让他们自愧不如。强如他们，都衷心地感到敬佩。

    章佳楠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慕容天，以及那些不知所措目光空洞的慕容家族的战士们，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下一次再看到你们的话，就等着进鬼狱吧。”说完便走向自己的座驾准备离开。

    让扬则是望着那两个人笑了笑，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章佳楠从萧寒身边走过，望着他已经爆碎的右臂，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一方面他现在并不想打扰神色平静，仿佛超然于世界的萧寒，另一方面他清晰地看到，萧寒右臂的肌肉和神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织在一起，快速地愈合着。虽然他嘴角微微上扬了，轻哼了一句：“下次看到你我也要抓你的。”说完便匆匆走过，没有和萧寒再多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这句是玩笑话还是他的确就是这么准备的。

    天空不知不觉变得有些阴沉，竟然下起了小雨。天空仿佛一个阴郁的孩子，刚刚的灰白脸色渐渐沉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调皮的凄冷的风四处流窜着，幸灾乐祸地看着萧寒的狼狈。道路两边的则是树无奈地摇着头，仿佛在惋惜着什么。周围完全没有一副大战过火欢喜的样子，反而带给所有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灰发少年的头顶，冷色调灰白的云层，无可预料地遮住了九天之外那七色的灿烂，逐渐开始颤抖着下雨来。 尽管是夏天，雨水仍然有些冰凉，无情地打在萧寒的脑袋上，让他的脑袋上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漆黑色的浓云挤压着正上方的天空，掩去了刚刚的如同萧寒眼中的那片腥红，沉沉的仿佛黑鹰坠落一般，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了死一般的寂静。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萧寒的各种情感抛在身后。萧寒是坚强的，但是路边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这片阴沉。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萧寒沿着这条有些陌生的道路走了一会，发现在自己身前停着一辆车。在萧寒抬起头的瞬间，他感到了一股温暖的目光立刻将自己包围了。仅仅是隔着一扇车玻璃，萧寒和东方雪四目相对。与其说是眉目传情，倒不如说是这对恋人经历了千百万般磨难才走到一起的见证。坐在驾驶座的萧冷看到自己的弟弟，知趣地自顾自地点上了一根烟抽了起来，假装没有看到发生在自己身后的这一幕。

    东方雪飞快地打开车门，急匆匆地跑到了萧寒面前。当她来到萧寒跟前之后却又止住了步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灰发少年则是微笑着看着少女，表情显得有些疲惫，毕竟右臂自愈的时候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

    “那个，回去你最好把头发染回去。”许久，东方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尽管她内心有千言万语等着发泄，但是却不知从何说起。随后她看了看萧寒沾满鲜血的右臂。相比于半小时之前，萧寒的右臂经历过自愈过程之后已经不是非常吓人了，但是仍然让东方雪感到心疼。随后她似乎知道了萧寒有自愈的能力，勉强憋出了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低声问道：“那个…你的右手大概过多长时间能好啊？”

    萧寒笑了笑，这副笑容大概是这几个月来最轻松的一次。随后他在东方雪担忧的目光中抬起自己的右手，一把将少女拉近了自己的怀里，让少女的耳朵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这一刻，东方雪甚至能听到萧寒近在咫尺的心跳。当然，她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毕竟面对萧寒猝不及防的行为她倒显得十分紧张。

    “你看，这不已经好了吗？”萧寒有些得意地望着东方雪，笑嘻嘻地说道。这份笑容和他的疲惫格格不入，但是却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你…”东方雪一边尝试着推搡，但却没有成功。不知道是她自己用不上力气还是萧寒的力气太大，总之少女就这样依偎在萧寒的怀里。

    不远处，萧寒的哥哥萧冷看到这一幕，嘴巴都笑歪了。老弟啊老弟，你终于长大了，萧家后继有人了！萧冷这样想着，随后嘴角上扬到一个奇怪的角度，样子看起来倒有些猥琐。

    “一切都结束了吗？”东方雪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柔声问道。

    “嗯…”

    在萧寒的轻哼还没来得及落入少女的耳朵里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微不足道的颤抖感。

    轰！一瞬间，火光立刻将萧冷所在的车子淹没，紧随其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热浪携着冲击波扑向萧寒和东方雪。在这一瞬间，萧寒一个翻身将东方雪压在身下，任凭滚滚热浪从自己的背上流过。

    一秒后，热浪褪去，少年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但他并不在意这些，相比之下，他只关心车子里的哥哥是否还活着。

    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里，萧冷的身体已经碳化，而他依旧保持着一副抽烟的姿势。这个袭击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让萧寒和萧冷一点准备也没有。

    忍受着高温，萧寒爆发出血瞳，将滚烫的车门扒下，拉出了在那一瞬间已经死去的萧冷。他的哥哥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就这样安详地躺在地上，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记忆仿佛也停留在看到自己弟弟幸福瞬间的那一刻。

    “啊！”萧寒爆发出痛苦的呐喊，这一刻，恶魔仿佛再次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