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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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应邬玉的这句话,她勉强自己展露笑容一脸轻松地再走近了些许,床上人的面容更加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邬玉的声音哽咽,她还是装作很轻松快乐的样子,强忍下泪水,双眼变得通红,这样的笑容比真正哭出来还让人心酸。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就如同睡着了一般闭着双眼,如果没有身上的那些管子还真的会让人以为她只是在睡一个安稳的午觉。她的身体盖着医院的被子看不出什么情况,只是单凭面容就足以让人心塞。 那与邬玉极其相似的面容,只是看上去要苍白许多,岁月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刻痕。短发散落在床上显得粗糙凌乱,已经看不出曾经头发全部被剃光过,头上的伤口也被这凌乱的头发所掩盖。 她需要氧气管的辅助呼吸,还插着喉管辅助进食,她活着,却不像活着,她已经十年没有睁开过她的双眼。邬玉轻轻握着她的手,想要露出活泼开朗的笑容,可是不管看了多少次,每当到医院来都总会想要哭。 “妈,我没事的,我过得很好……”邬玉坐在床边紧握着床上人的手,缓慢而又克制地把自己的生活美化了很多,所有话都挑着好的来讲,一件一件地把发生过的事告诉床上的人,还顺便做了短暂的回忆。 每一次邬玉都渴望着她的母亲能够睁开双眼再看看她,再抚摸一下她的头,可每一次总是失望而归,她的母亲依旧紧闭着双眼。如果不是心电图依旧在正常工作,她的母亲就真的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有些残破却依然精致好看的玩偶。 “妈,我跟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说对吗,爸。”邬玉捧起放在病床前小桌上的一张黑白照片,小心地摩挲着边缘,用自己带来的小毛巾用心地擦拭着,这是她爸的遗照。 本应放在家中神台供奉着的遗照现在却放在医院的病床前,这对邬玉来讲是很愧疚却也很无奈的事。她把遗照放好,把刚买的水果放在照片前供奉,她只觉得自己双眼已经被泪水湿润变得模糊,鼻子酸酸的,她依然忍耐着不哭。 在邬玉高考前夕,她的父母在晚饭后散步的路途上被醉驾的司机撞倒,父亲当场死亡,母亲生命垂危。在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手术后,医生已经很明确地告诉邬玉,命是暂时保下来了,身体机能依旧损坏严重,破损坏死的器官都被切除,意识也不知道何时会清醒,后半辈子几乎只能依靠仪器活命了。 就算是这样邬玉也不想放弃她的母亲,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让她度过了非常幸福的童年,她们一家一直都是非常幸福快乐地生活着,邬玉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厄运会降临。 邬玉为了救母亲倾尽了所有,高考专业选择了保证能有补助的专科师范学院,家里一直住的房子也卖了换钱救人,就算如此她的母亲现在也都只是依靠着这些药物与仪器活命,也从来没再清醒过。 也因为不够钱,邬玉只能不断地换医院,从最好的医院一直换到现在的村镇医院,医保报销比例高了也不会到期限就必须自费不能报销,就是医疗水平直线下降,从可以治疗的医院到仅是活命的医院。 邬玉也很无奈,可是她现在快连在这家医院住的钱都给不起了,最让她难以承受的是护工费,这间医院已经非常低廉了,可对她来说每个月的护工费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不是她不想亲自照顾,也是她做不到,不工作就没钱,没钱就别说是照顾了,甚至会连她母亲都没办法活下来。她选择了在工资较高的A市工作,而且选择了不容易发生变动的公立学校,福利好,工资的绝大部分都被她花在了母亲的治疗上了。 她在B市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酒店旅馆那个价格她更是住不起,这也是她每次都只能选择当日来回的原因。她近乎一无所有,家中最重要的不过是她父亲的遗照。 这样的事她不想别人怜悯她,也不想听别人的冷嘲热讽,所以她在大学也并没有熟悉的人,就连舍友的关系都非常冷漠。 “你来了啊,医生给你妈换了一种药,所以说医药费会贵了一点,但可能有用呢。”护工的阿姨巡房的时候发现了邬玉的存在,显然也是很熟悉的人阿姨也打了招呼,顺便把医生的话转告给邬玉。 “我知道了,我妈就麻烦你了,阿姨。”邬玉也给护工阿姨打了招呼,目光始终舍不得从母亲的脸上移开。 “对了,就是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们也是打一份工而已,护工费就尽量早点交吧,不然我们也难做啊。”护工阿姨也不是不知道邬玉的情况,只是以她的立场她也不想为难。 “抱歉,我会尽量的。”邬玉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握起了拳头,她只觉得自己身体很难受,想要发泄却发不出的难受,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异常清晰,就像有节奏的鼓点越来越快,每次发病都会有这样清晰的感受。 她只觉得自己身体越发燥热,听着护工阿姨絮絮叨叨地跟她说她母亲的近况,她努力维持着开朗的假象,内心的火却慢慢地把她蚕食。 是不是她再努力一点,再成功一点,她的妈妈就不用这么痛苦,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没用,她的妈妈就只能在这样的医院里为了活命煎熬着?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无能,她的爸爸才没办法被放在神台上供奉? 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深深地厌恶着自己,救不了母亲却还染上这样的心理疾病,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当唐文洲发现邬玉竟然还能赶在晚饭时间前回来,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错愕,他一身休闲服显然今天还没出过家门,连他平常都会戴着的眼镜都没有戴上。 只是看到邬玉无神的双眼,他的脸色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总有一种又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错觉,甚至让他觉得该不会之前那么久的治疗都前功尽弃了吧? 邬玉看到在一楼晃悠的唐文洲也没想太多,冲过去抱着唐文洲就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的,这突然的动作也把唐文洲吓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低头发现邬玉似乎没有太大的危险,也就随她抱着等她哭完再说。 有些时候能够发泄出来是一件好事,唐文洲暗叹一口气,轻轻地抚摸着邬玉的头顶。 这温柔的动作让邬玉再次想起她的父母,把唐文洲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