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这同朕是不是皇上无关,你只管将朕当成病人诊治便好。” 陈渊说完,没去看苏老先生,将手腕递给他,自个儿转过身,很平静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苏老先生没再说完,闭上了眼睛,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 “应该还有大半年。”半刻苏老先生松开了陈渊的手,周身如卸光了力气,一句话都说的很是吃力。 “大半年已经足够。”陈渊完全不顾苏老先生的脸色,甩给了他一句,“朕等你。” 苏老先生很久才从那椅子上起来,刚出门口,腿一软,要不是高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恐怕当场就会跌在地上。 ** 白池初在正殿睡的香甜,可这会子被陈渊放出来,正要她睡了,她却没了半点睡意。 想起今儿还有一桩事没了。 便想趁着当下不困的时候,去看完太后,也省得她午后再跑一趟。 太后病了,她是皇后,应当孝敬。 最近去的次数多,走的时候,白池初只带了倚瑶。 到了宁寿宫,浮萍见到她,有些意外,行完礼后说了声,“娘娘今儿倒过来的早。” 边说边将她带到了里屋。 床上太后的神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见到白池初来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说皇后最近忙的很,哀家这里,就不用过来了。”太后多少也听说了皇后干政的事。 白池初说不忙。 谁不知道,来这里是走个过场而已。 白池初刚坐下不久,宫女替太后端药进来,那一股味儿钻进白池初鼻子里,白池初突然就泛起了恶心。 当下捂着嘴边干呕了两下,吓得太后赶紧让人将那药拿了出去。 “这味儿重,皇后怕是闻不惯。” 太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瞟向了白池初的肚子。 脸上却不显。 待白池初平静下来后,太后突然就提了个话茬儿,要同白池初聊下去。 “哀家听说那辽国公主还没走?” 白池初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没开张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都几日了,也该死心,再说皇上除了皇后,原本就没打算纳妃。”太后说的不经意,白池初却抬起了头,有些不明白。 “皇后可还记得之前那批秀女?”太后笑着问她。 白池初答,“记得。” 人还是她撵走的呢。 “皇后难道还没看出来?”太后抿着笑,“皇上原本就没打算在这时候纳妃,江山根基不稳,皇上哪有心思选秀,娘娘进来之前,宫里的第一场选秀,皇上也没到场,直接派了王嬷嬷和凌风去呢,哀家瞧着这不成体统,才让选秀往后挪了挪,等到了娘娘进宫。” 太后见她意外,继续说道,“都说是娘娘将那秀女赶出去的,哀家看,还不如说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娘娘这一撵,正和了皇上的意,这回那公主八成也是一样,皇上估计顾不过来,娘娘也别放在心上,还是早些替皇上诞下嫡子,稳固了江山之后,咱们这后宫啊,才能慢慢地建起来。” 太后后面还说了什么,白池初听的不是很真切。 待太后话音一路,白池初就起身辞别。 从宁寿宫里出来,白池初觉得头顶上的日头特别大,晒得额头出了一层汗。 为了嫡子吗? 非要让她亲自遣散秀女,对她说她不喜欢,他也不喜欢。 秀女被遣,臣子逼宫。 她亲口立下誓言,为他生孩子。 他都提前谋划好了, 他到底谋算到了哪一步? 白池初心口越来越闷,心尖上突然一阵一阵地跳着疼,任凭她使了劲儿地呼吸,却觉得那气儿没进鼻腔,让人窒息的厉害。 “娘娘?”倚瑶瞧出了不对劲。 “去御花园走走。”白池初想去吹吹风,缓缓胸口的那股闷气。 倚瑶扶着她,总觉得她脸色不对。 “娘娘可是累着了?咱们还是回后殿吧。”倚瑶劝说了一句,白池初没听。 人到了御花园,白池初双眼已经渐渐地开始模糊。 倚瑶陪着她坐在凉亭的长椅上,刚坐下不久,就见对面来了一人,墨绿锦衣,模模糊糊的一道身影,白池初瞧不清他脸。 不过听到了一声,“皇后娘娘。” 像是辽国三皇子。 后来是倚瑶拉着她往外走,似乎在躲避三皇子。 再后来,她似乎还看到了表哥沈晖成。 白池初的脚步木讷的跟着倚瑶出了凉亭,再次立在太阳底下,突觉头顶上的日头特别的刺眼。 “倚瑶。” 两眼发黑之前,白池初轻轻叫了一声身旁的倚瑶,身子才慢慢地倒下去。 倚瑶扶住她,吓得魂都飞了,“娘娘!” ** 后殿内,太医走后,陈渊就一直坐在白池初的床边。 屋里很安静, 陈渊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消息传进晨曦殿时,大正午的,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那上前来禀报的侍卫,满头大汗,亲眼看着陈渊冲出了正殿,到了晨曦宫的门前,从倚瑶手里接过白池初,直接抱回了后殿。 太医院的人来的也快。 一屋子的人屏住呼吸,就等着太医发话。 滢姑捏着帕子,几次问倚瑶情况,倚瑶就跟没听见似的,守在外屋,仍旧是惊魂未定。 直到太医诊断完,跪在陈渊跟前,道了一声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了身孕。” 太医说的激动,声音难免大了些。 外屋一堆人都听的清楚。 滢姑当场就掐了一把倚瑶,一激动,捂住嘴就开始落起了泪。 倚瑶也任由滢姑掐,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紧绷了这半日的心,终于才落了下来,渐渐恢复了神智。 过了很久,里头才传来陈渊的声音,“是何原因晕厥。” “娘娘这症状,倒像是急火攻心,皇上也不必担心,娘娘如今的脉象很稳,往后多注意歇息便是。” 太医之后又开了几贴安胎药,才出了晨曦宫。 里屋内就陈渊一人守着,身子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汗巾,一根一根地擦着她额头上被汗沾湿的发丝。 擦完,又将她颈项上的发丝拨开,替她擦起了脖子。 一双深眸再无平时里的锐利,眼睑下敛,脸上无半点血色,难得露出了憔悴。 白池初睁开了眼睛。 回过神后,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陈渊。 陈渊唇角扬起,温和一笑,“醒了?” 手伸出去还没有碰到她的头,白池初突然轻轻一侧头,生生躲避了他的触碰。 陈渊的手僵住,过了半晌,又耐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同朕讲便是。”陈渊轻声地哄着。 白池初吞咽了一下,喉咙口的疼痛依旧。 不过是晕了一场,晕之前发生了什么,她都记得。 半晌才听白池初轻声开了口,“臣妾想问皇上一件事。” 陈渊眉宇微拧,心口莫名地一紧,“何事?” 白池初缓缓回过头,看着陈渊,眼圈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变成殷红,“臣妾想问问,臣妾如今是不是还在皇上的谋算之中。” 白池初嘴角轻颤了一瞬,唇瓣绷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陈渊的搁在她枕头上的手指微颤,生平头一回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有。” 声音失了真,“皇后是听说了什么?” 白池初眼皮子落下,再睁开,泪珠子溢出眼角,滑落到她的脸庞,略带哽塞地说道,“皇上的谋算,臣妾终究不及你半分。” “皇上实则和前太子没什么不同,目的一样手段也一样,可惜前太子比不过皇上聪明,皇上懂得从何处下手,懂得用何种方法才能让臣妾诚服,才能让臣妾毫无反抗之力,乖乖地跟着你走,皇上先是算计臣妾去安王府,再算计臣妾进宫,不外乎就是想要白府的归顺,” 白池初问,“臣妾说对了吗?” 陈渊没答, 悬着的心,反而松了松。 倘若是为了这事,他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一日,“先养好身子,朕慢慢给你解释。” 白池初等不到他慢慢解释,“倘若皇上在此收了手,你我也能毫无瓜葛地过此一生,我不会怨皇上半分,可皇上不该再诓我,诓我替你遣散了秀女,诓我当着臣子立下誓言,要我为你诞下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