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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破题极好,由君子说到天子,文风光明中正,读来令人耳目一新;条理分明,程文不紧不慢,透过这份试卷,于不同仿佛看到一个纵横朝局几十载的老臣在指点江山、谈吐为人…… “好,好!” 于不同连说了两个好字,拿起文章又看了一遍。 他心道,凭着这篇行文,不用看后面两场的答卷,甚至不用再看其他考题,此人就必须中举。 如此替天子说话,以君子之风评论朝政清明的文章若都不取,恐怕其他的文章也不敢真的取了! 没错,这篇文章拍了天子的马屁,可偏偏拍得人无话可说,拍得人抚掌大赞,拍得人通体舒泰,甚至还有一种此人拍得妙极了的感叹! 取谁都是取,于不同没傻到跟天子为难。 他心里点了赞,又翻看了后面的几个考题,越看越觉得满意。 第二题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此题这位考生也答得妙极,让于不同挑不出一点的错漏来,他连看了三题,心中已断然要取此人。他提笔在试卷上画了个圈,拿张纸条写了评语,便捧着试卷往副考官方久思跟前去。 今日的荐卷已比往日少了许多,连着这一份,今日不过得了八份,方久思拿了试卷,一眼就看到试卷上写的评语,末又朱砂笔额外写了:“高荐”二字,便抬眼看了一眼于不同。 须知荐卷又有区别,一等为高荐,二等为平荐,三等为荐卷。于不同写了高荐,此文必定有出彩之处,方久思不敢大意,低头细读起来。 不过读了几句,他心里一震。 这考卷写得极好,不怪于不同要举荐上来。若他遇到了,多半也会拍案叫绝,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字里行间隐约有熟悉之感…… 他耐着性子看了一遍,心中已十分肯定,当时匆匆一过,他只记了几句,应该不会错,再看座号,果真是那个人的。 他便提笔写了评语:“光明中正,气度雍容,破旧陈新,文拙理睿藏于行理,可窥知其人一二,远观近睹乃不可造,优劣可得,近人或不可及。” 于不同亲眼见着副考官写下这么高的评语,心中亦震惊,同时也高兴。 他难得问了一句:“方大人觉得如何?” “五经魁可得其一。” 方久思毫不含糊。 于不同愕然。 五经魁夜间是乡试的前五名。 须知阅卷定名都是看文章,乡试之所以重第一场,便是因为第一场的四书题决定了这个考生取不取,五经题决定了考生取多少名。方大人一语就说该考生定然要位列五经魁,想来文章极为对口,就是不知道周大人会如何看? 两人对望一眼,方久思捧着试卷起身来到主考官周明磊跟前:“主考大人,此卷不凡,您看看?” 周明磊接了过去。 结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座位号,地字三号。 是他? 周明磊的眼波微微一缩,停了片刻后不动声色的移开。 来岳西省之前上面就递了话下来,不能让谈家在这次科考里太过得意,而那地字三号的乔明渊俨然是谈家人,又中了小三元,万万不能让他再出一次风头,无论如何都要让此人落选。不管才学如何,取了都是麻烦,不取才是王道。 不用说,周明磊跟谈家不是一路的。 他草草看了一遍,将试卷还给方久思和于不同:“文章太平庸,阿谀奉承之徒,取之令人不齿。” 不取? 主考大人竟然不取? 于不同满心都是震惊,心头想此文虽说有些拍马屁,然而文章摆在这里,就是拍马屁也拍得旁人万万赶不上,怎么能说不取就不取? 再说,副考官不是都给了那么高的评价了吗? 想到副考官,他下意识的就去看方久思。 方久思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年过四旬,担任主副考官也不是一两次,凭着多年的经验,心中认定了这篇文章是上上佳作,自然不会轻易妥协。他不是朝中哪个派系的人,来岳西省的时候也知道了岳西省的勾心斗角,得了专门的招呼,因此对几个拔尖的格外留意。 他知道地字三号的这个考生是什么人,家中世代务农,因跟谈二公子关系不错,被列入了谈家一脉中。而周明磊……他是高家那一派的人,正是最不愿意看到谈家壮大的。 方久思蹙起眉头。 寒窗学子苦读多年不容易,从这文章中,他看到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理应不是个拉帮结派的,他对这样的人心生好感,又怜悯寒门士子的不容易,若因朝中纠葛不取,耽误了不说,科考更成为有些人的私人利器,用来铲除异己。这样的局面,他万万不想看到,也是同为读书人,心中藏着书卷气和满腔正气。只是……方久思垂下头,他是清业文官,实权不高,地位不高,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方大人还有事?”周明磊见他接了试卷迟迟不言语,又问了一句。 方久思做了个揖,回了座位。 于不同跟着他一起。 将试卷放在座位上,方久思叹了口气。 于不同看了看那试卷,对周明磊的决定多少有些不服气,周明磊说这文章不值,不单单否定了这文章,还否定了给这篇文章高评价的他和方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