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陆宁远说:“女孩子不都喜欢穿裙子吗?” 徐鲁想想问:“谁说的?” 陆宁远面不改色:“我。” 徐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陆宁远道:“你大概不记得了。” 徐鲁听得一筹莫展。 公园里时不时的会走过一些人,说话声不大也不小, 有一个爷爷坐在一棵树下,身边搁着半导体听新闻, 像伴奏似的。 陆宁远说:“几年前我给你爸爸做过一个专访,有印象吗?” 徐鲁想不起来,摇头。 “那天约的地方是你家。”陆宁远说, “你一直待在卧室。” 风吹过来,撩起徐鲁的头发。 陆宁远的视线落在她被风吹起的发梢,目光又移开,道:“虽然说给你爸爸做的专访,可他聊得更多的是你。” 徐鲁:“我?” 陆宁远:“对。” “聊我什么?” 陆宁远说:“说你钢琴弹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还是被你妈妈逼得喜欢,有时候真看不出来。” 徐鲁闻言笑了一下。 “文学家大都比较细腻敏感,你性子随了你爸爸。”陆宁远说,“就这一点,是个干新闻的料。” 徐鲁头一歪:“这句算夸吗?” 陆宁远笑了:“当然。” “感谢孟德尔遗传。” 陆宁远又笑了一下,说:“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和你爸爸的相处方式,因为他永远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徐鲁认真听着。 听到这句,不由得抬头看了眼身后的医院楼层,每个病房的灯都亮着,大家都忙碌着,或闲着,爸爸也醒了。 徐鲁说:“他是我的偶像。” 陆宁远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道:“我还记得你爸爸第一次提起你的时候,他说为你感到骄傲。” 徐鲁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道:“我这几年都是瞎折腾,没少让他操心,大概已经不能说是他的骄傲了。” 陆宁远摇头笑笑:“明天问问就知道了。” 不远处那个爷爷的半导体声音变大了些,横亘在空气中间,像是鼓励打气似的,随着风向流淌过来。 “话说回来。”陆宁远道,“你以前也挺叛逆,读初中是不是还离家出走过?” “他这都说?” “你二十岁以前的事儿大都说过。” 徐鲁:“你不会都写上去了吧?” 陆宁远:“没有。” 徐鲁呼了口气:“吓死我了。” 陆宁远说:“人物稿件几千字太短,我打算做本书。” 徐鲁:“…………” “或者你起个名字?” 徐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雾里看花,她怎么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一样,生活里不像工作那么严肃。 他的目光很静,静的像条河。 徐鲁想,如果真的被这样一个男人放在心里,大概不会受苦,这一辈子不用努力就能过的很好。 她讷讷的问:“我有什么好写的?” 陆宁远停下了脚步,徐鲁也跟着停下了。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一两句说不完,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想听吗?” 徐鲁愣了。 陆宁远继续道:“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家里就一个外婆,独身,没有不良嗜好,工作也还可以,足以给你收拾烂摊子,挣的钱也够养活一个家。” 他这话谦虚了,养活十个家都没问题。 “你可以去做喜欢的事情,我都支持。” 徐鲁听着咬住了唇。 “本来想再过段时间找你谈谈,时间不允许,我也以为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可你去一趟矿山回来,我后悔了。” 徐鲁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陆宁远说:“‘装着别人的女人我不要’这句话我收回,不管你现在心里装着谁,就现在,跟我试试。” 他说完看着她,眼神微微闪动。 这些年他极少这样紧张过,更何况当面给小姑娘表白。不过倒也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眼神探寻。 徐鲁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优秀她知道,她或许是该尝试一段新的感情。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她为什么不可以? 从前躲闪他的感情,因为工作又不得不接触,只好装傻充愣。他也一副不着急的样子,陪着她装傻充愣。 陆宁远看着她目光游移,轻道:“三年前你拒绝过一次,现在呢?” 徐鲁屏住呼吸,慢慢静下来。 她不愿意去伤害面前这个男人,却也知道这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馈赠实在可恶,不敢进一步,也害怕退一步。 徐鲁听到自己说:“给我点时间,行吗?” 这个结果陆宁远并不意外,他反而是轻松了,毕竟她没有拒绝,她在考虑,考虑是否要和他在一起,这是个很大的进步。 陆宁远笑了笑,说:“好。” 他们又沿着公园走了一个圈,谁也没有再多说。徐鲁送他到医院门口,看着他开车离开,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着急进去。 马路上的车你来我往,穿梭在夜晚。路边的霓虹灯照在地面上,亮亮的光圈,像要把大地砸个洞。 徐鲁看了会儿,进了医院。 徐冰都睡下了,只有方瑜在病房门口等她,还正在打电话,说着有关采访的内容,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方瑜一直在生气。 徐鲁等方瑜打完电话,走了过去。 方瑜难过道:“今晚不能陪你了妍妍,采访出了点问题,我得连夜赶过去,不行的话明天还得去重录一次。” 徐鲁说:“忙你的去吧,不用担心我。” 方瑜拎起包就走,走出几步转头道:“向前看,听到没?” 徐鲁笑了一下,无声点头。 那一晚她几乎没睡,就陪坐在监护病房外。江河第二天中午从重症监护转到了普通病房,一直睡到下午才醒。 徐冰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回了家休息。 医院里就剩下他们父女俩人,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的声音响,窗户偶尔被风捶打着,发出砰砰的声音。 徐鲁坐在病床边给江河削苹果。 苹果皮削的很整齐,长长的掉下来,都快落在腿上,她也不以为意,继续用刀子削,目光都嵌进了苹果里。 有护士进来查房,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说:“削的真好。” 徐鲁回过神笑笑,将削好的苹果递了一个过去,那小护士推辞着,说工作时间不能偷偷进食,说罢对她笑了。 “那吃完再走。”她提议。 小护士很坚决的摇摇头,说:“下班了请我吃行吧?你削的这么好,皮儿薄厚均匀,刻意练过呀?” 是练过的,她缠着江措教她的。 印象里好像是个周末,她没回家,和徐冰撒谎说跟大学室友出去玩,实则去了江措那里,大清早的他还在睡觉,身上还有酒气,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徐鲁打扫了房子,拉开窗帘让太阳进来,又泡了清茶,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拉起来。他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条牛仔裤,光裸的胸膛露在外面,徐鲁不敢看。 就算早已经上过床,可她还是会害羞。 江措像是故意似的,大不咧咧的掀开被子,睨了她一眼,一边拉开裤链一边往洗手间走,嘴里还吊儿郎当道:“要不要一起?” 她抬眼就瞪,推了他一把。 江措笑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手里抱着个苹果,一手拿着刀子,不知道从哪儿下手,问他:“你会不会?” 他哼笑:“小意思。” 那天他教了她整整一个上午,两人就那么靠在床上,他手把手教,从力度,薄厚,一边说教一边给她讲怎么下刀子更好看。 后来他说:“那天要不是苹果在,真吃了你。” 病房里又平静下来,小护士走了。 徐鲁看了一眼水果盘,她已经削了三四个,又拿起一个苹果,看了还在睡着的江河一眼,又低头削起来。 她与江河提起陆宁远,说他对她很好,很少抽烟,待人温和,亦师亦友,徐冰也很喜欢他,方瑜说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 徐鲁说说停停,去搁苹果的时候,无意识瞥到床上的人,愣住,刹那间涌出的欣喜被父亲的话打断。 江河正看着她,双眸清醒,声音缓而平和,道:“你说的一直都是别人的感受,那你呢妍妍?” 徐鲁双目迷茫。 江河说:“我不希望我女儿为了合适去恋爱,为了身边的人去妥协,她不应该为任何人妥协,她只能为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