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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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别人以为他们这对夫妇早就破裂,又或是情深意笃年少相爱难磨灭,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总有种外人难以言喻的默契。 大小姐捂住嘴。 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依旧是句夸张的:“嘶……靠,牛啊青青。” 卓青笑而不语。 “诶,不过,等等,”缓过劲来,白倩瑶复又坐得离她更近,神秘兮兮的低声问,“不会摔也是故意摔的吧?” “你想多了——这属于下下策好不好。” 说话间,卓青朝白倩瑶动了动左手无名指。 那白金戒指微微晃动,颇不稳当,依旧被主人用滑稽却固执的弯曲动作留住,仿佛这摇摇欲坠婚姻的最后一点防护。 她说:“我只是刚好去捡戒指了。” = 哪怕明知有无数安全妥当的方法假装受伤。 但当那戒指一不小心,骨碌碌顺着山坡滚下,她还是想也不想就探手去捞。 直至一脚踩空摔下山坡,朦胧间恢复意识,想起来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艰难爬着、扒拉着泥土,翻找这枚戒指。 她是那么用力,几乎不要命地找着。 从嫁入纪家起,从没有那样不顾仪态的时候,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哪怕那廉价的戒指不过三百块,纯度不够,模样也丑,根本登不上台面,失去了也不可惜—— 却总也不能忘记。 十八岁那年,有个少年冒着大雨、满身狼狈地跑到她面前。 被淋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不复往日轻慢从容,仍几近固执地,用贴满创可贴的手,捏着首饰袋里戒指的轮廊向她展示。 “阿青,你看,是戒指。” 她红着眼睛,把伞高高举过他头顶。 “我不用,我、我不冷,”又被他推回来,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阿青……我用自己挣到的钱买到戒指了,你不开心吗?” 卓青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问:“纪司予,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似乎有些讶异为什么这样明知故问,却还是认真回答:“真的。” “真的希望我活下去,希望我一直在你身边吗?” “真的。” “——那如果不娶我的话,会死吗?” 她问得郑重其事。 纪司予愣了愣。 明明可以撒谎,许久,却还是诚恳地摇摇头,“不会,”他说,“我只是永远不会娶别人了。” 沉默中,雨伞落地,被瓢泼大雨打得几近伞骨歪折。 路人赶着躲雨匆匆跑远,却也有好奇的,不时回头看—— 雨幕里,姑娘踮起脚尖。 红潮从少年的脖颈深处,蔓延到整张清俊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他在旁人面前高傲自矜,却只在她面前,温柔又卑微,低到泥土里—— 青某人(鞠躬):知道了妈,我渣女,我渣女行了吧。 纪少:你不渣。 白大小姐:啥?什么渣?我脸上有饼干渣?……哎呀吃太多啦、 第五章 05 卓青并没在白大小姐面前把自己找戒指的事说得多么如泣如诉,一语带过,便把人糊弄过去:“前一天刚好下了雨,那地方坡又陡,脚底下一滑,为了捡戒指就摔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她点了点手机,撑颊微笑,“死不了就好。” 换了别人,大抵还要追问。 但白倩瑶本就神经大条,又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是故,听她这倒霉催的一顿忽悠,到最后,也只眉头一皱,颇为同情心泛滥的劝说:“我是觉得吧,你还是得以自己为重,毕竟纪……嗯?” 下文没来得及铺陈,女孩斜挎着的小熊包里,倒先一步传来闹人的手机铃声。 白大小姐摸起手机,瞥一眼来电人:【宋狗】。 脸色瞬间一变。 她手指往上一划,本要挂断,却堪堪停在半路。 踌躇几秒,还是接起:“喂?干嘛?” “跟谁说话呢,这么生气,”电话那头,青年十年如一日的音色轻佻,“我就是来问问小胖子,回国了都不来找哥叙旧?别人不告诉我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打算在美国呆一辈子了。” 卓青听得直腹诽:这货怎么谁都要叙旧,上海滩交际花吧这是? 一边暗自吐槽,却又不得不感叹,如果说白大小姐和自己是生来对盘,那么白倩瑶和宋致宁就属于天生相克。 更何况,偏偏挑在这时候,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免去了被白大小姐拎着耳朵教育的痛苦时间。 “关你什么事?滚你……” “哥请你在望江阁吃饭。” 迷之沉默。 但果不其然,末了,骂骂咧咧打完电话,白大小姐纠结半会儿,还是一边骂着宋致宁死性不改蔫儿坏,一边冲卓青难得羞怯笑笑:“我改天再过来看你。” 话毕,便急匆匆地离开,说是要去替天行道。 一蹦一跳,松糕鞋踩在地上“敦敦”响。 卓青目送白倩瑶离开,唇边笑容逐渐淡去。 良久,却轻叹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 = 热热闹闹的人儿走了,病房里霎时空落下来,只剩下她一个。 卓青转过眼神,打算蜷在床上继续睡个午觉。一闭上眼,神思却飘忽不定。 时而想到当年,时而想到昨天,整个人颇有种时空错乱的茫然感,许久也没能入梦。 恍惚间,忽而又听得门扉开合的细微响动,甚至伴着“咔哒”一声,把门反锁。 她立刻惊醒:“小杨,还有陈阿姨,你们先出去吧,我暂时不——” 话没说完,唐突的脚步声已近。 卓青:“……?” 她眉头一皱,掀开被角便往那头看。 没看见唯唯诺诺的几个女看护,倒正瞧见自家丈夫脱下西装外套,挂上衣架。 消瘦颀长的身材掩在白衬衫下,实打实的窄腰长腿。 等等!这是什么糟糕的想象? 本就是夫妻,本就是惹人遐想连篇的场面,更何况这人转过脸来,还不忘松松领结,扣到顶的衬衫扣也被解开两颗。 还没说话,已经让她吓得连滚带爬坐起,险些把自己的好腿从石膏模具里给拔了出来。 纪司予扣住领带的动作一顿,冲她挑眉。 “……!” 卓青伸手便抄过背后的枕头,往怀里死死一抱,低声喊:“你、你干嘛?” 男人站在原地,打量了好半会儿她惊惶表情。 末了,斜过半边身子,却是径自向病床对面的长沙发走去,兀自落座。 衬衫袖子被卷起半叠,他一手轻覆沙发扶手,另一只手轻捏眉心。 双腿交叠,话音不紧不慢:“来睡觉。” 卓青:“啊……?” 是、是自己想的那种睡觉吗? 如若是两年前,还是自己说一句“不”就能一锤定音绝无转圜的时候,她连半句话也不会多问。 可今时不比往日,没了旧时情分的纪司予—— 她赶紧指了指自己吊着悬空的石膏腿:“我腿还不能动,我现在我,我主要,我只想一个人,那个……” 纪司予闭眼假寐,听她说到语无伦次处,复才出声打断:“我看起来像是能够单独享受夫妻兴趣的人吗?” 卓青:我怀疑你在开车,我现在已经掌握了证据。 沉默半晌。 她的脸红了又白,末了,像是要挽回面子似的,拍了拍身旁略显空阔的床位,“如果你只是要休息,那睡边上也无所谓,”顿了顿,又不忘小声嘟囔,“但你一直都挑床,背上的伤口也一直都——反正,回老宅睡不是舒服很多吗?” 不说那个家如何,至少她亲手铺的床,无论是花了七百万购入的h?stens的床垫也好,还是她当年专程飞到湖州从老师傅手中选购订制的丝绸床单和蚕丝被,都十成十出自精品。 如果不是为了让纪司予睡得安心,她干嘛费这个心?非要睡在医院,实在是上赶着来受罪。 思及此,她无声间摩挲了下医院的床单,指尖略顿。 刚要开口喊门外的看护再拿来一层软垫,却见沙发上“假寐”的某人,蓦地脑袋一歪。 小鸡啄米般颠了下,再睁开眼时,视线竟似有些迷茫似的。 却也没有去跟她争床的意思,只斜斜靠向沙发扶手,便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