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若说时间快起来,真如白驹过隙一般悄无声息。 三年的时间里,陆怀晴因为国籍的原因,没有再去完成国内的学业,而是通过陆尧之前的人脉,在一些小公司里辗转工作了一段时间,期间也算经历了职场生活,体验了当社畜的滋味。但毕竟在这个学历至上、学历是敲门砖的职场,陆怀晴一个明面上就是高中毕业的新人,是没有任何优势的,虽然做的只是简单的打杂工作,但她也还算是乐在其中。 只可惜,当她在一个从事危机公关处理的公司做后勤,做的十分开心的时候,她意外发现老板接了陆舜公司的单子,看到合同上陆舜龙飞凤舞的签名时,陆怀晴十分心惊胆战的提了离职。 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会碰上陆舜,她也不想冒这种险。 因为她知道,她不可能会在见到陆舜的时候保持理智,她终归……只是个自私的胆小鬼,除了自欺欺人的逃避,别无他法。 从这间公司离职后半年,她去了之前和陆舜来过的山里买了一间民房,整体改装之后,有模有样的学着开起了民宿,生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慢慢的过着尚算悠闲的日子。 这一天,陆怀晴从心理咨询室那里开车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推门进去的时候,梁婷正在院子里收床单,见她回来了,忙迎上去用手肘怼了怼她的胳膊:“有人来了。” 陆怀晴本来有些困倦,听到这一句立马精神了一些,她以为是旅行社的人来了或是什么散客要下榻住宿,可走进屋里才发现来人居然是宋其羽。 他今日没有西装革履,而是一身休闲打扮,驼色的卫衣配着浅白色的烟管裤,这一身衬得人愈发温润,只是露出的两道深深的锁骨显示他最近身材清减不少。 见她进来了,宋其羽长腿一屈站起身来,开口就是抱怨:“这间民宿你到底搬不搬阿?” 宋其羽名下的那家公司和其他两家国际旅游公司合作,已经和政府谈妥了项目,要把这个村子的全部民房收购在原址上重建,现在卡在拆迁这一步已经两个多月了,时间就是金钱,宋其羽暗自着急,来回奔走,数日来没有睡好,人都瘦了一大圈。 陆怀晴把包放下,又走到洗手池前净了手擦干,慢吞吞的走回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拾出一支来衔在唇边:“不搬,这里风景秀丽,空气质量又好,多适合养生,我住的正舒坦。”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不止是梁婷,周围的人都察觉了她的情绪不对劲,人也日渐消瘦,她自觉应该是心理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所以才常常夜不能寐,她耐心的用去大半年的时间做心理治疗,加上在这个山好水好的地方慢慢修养,最近几个月才稍见好转。 这么个宝贝的地方,怎么能说让出去就让出去?让那些个商人插手过来把这里推平重建,把周边山上的山山水水都搞成景区,最后生生的将一个世外桃源搞成一个人挤人、商业气息浓郁的打卡地。 陆怀晴不愿这样。 烟雾缭绕,陆怀晴只吸了两口,唇上的烟就被宋其羽掐走按灭在烟缸里,他气的手都直抖:“你倒是得了个自在,我这头儿你有没有考虑过阿?” 拆迁进度迟迟提不上日程,这甩下的几个钉子户属她最难搞定,更别提陆舜在私下里探查了这个项目不少资料,听消息说他要投入大笔资金将这个旅游度假村的项目买断。 这是存了心包庇她在这里继续心安理得、一无所知的逃避现实。 宋其羽心知肚明,这事儿只要他不说,陆怀晴永远也不会知道陆舜前前后后插手这个项目的事。 宋其羽心里气愤的想,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庆幸自己没有开口向她表明过心意,否则还不知道自己当初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但更多时候,他都在想,就算被这样折腾,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只不过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只见眼前的女人冷心冷肺瞥了他一眼,没心肝地反问他:“我考虑你什么?你只不过是我的前客户而已。” 她与他之前既没有感情亏欠,也没有金钱往来,干嘛说的她好想负心的渣女一样,这话听着简直太刺耳朵了。 被她气的肝都要硬化了,宋其羽见陆怀晴仍旧无动于衷,无奈的唉唉叹气,他一向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只得一再耐着性子劝她:“我给你找比这里风景更好的地方,我出钱买住处,不让你操一点心,动一根手指头。你就行行好,把这里让给我吧,整个项目推动的这么慢,多少人都被牵动着呢……” 其实听到手指头前一句的时候,陆怀晴已经心软了,曾几何时,她少女怀春的时候也曾眷恋的想过有这样一个人庇护自己一生,只要她一皱眉,他就慌不择路,只要她开心,他就能烽火戏诸侯。 但梦想只是梦想,现实里没有这样的人,陆舜不是这种人,宋其羽更不是,他们都是商人天性,借一还十,从来不肯做赔本生意。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在他们眼里蠢之又蠢,嗤之以鼻。 可听到后边他又接着说生意上的事情了,她就再度不高兴了,干嘛要她让步,咱俩的交情到那一步了吗?真是好笑。 既然他要谈生意,那好啊——陆怀晴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宋总今天是住下?我可是正常收费不打折的哦。” 她指了指墙上挂的明码标价,“不过现在是淡季,我可以少收一点,我们这里住宿额外包一日三餐,做饭的阿姨是本地人,食物都是有机菜园里现摘的,味道不会比你在米其林餐厅里吃到的差。” 她不接他的茬,存心与他对着来,宋其羽扶额伤神,最后临走之前祭出杀手锏:“这个项目我啃不下来的话,来的人就不是我了,你知道吗?” 陆怀晴当他在虚张声势,满不在乎的:“哦?是吗?那到时候谁来啊?市长还是书记?” “是陆舜。”宋其羽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他本不想再提到这个男人,可是陆怀晴存心装的软硬不吃,他想达到目的,只能使出杀手锏。 果然,她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住了,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半晌才讷讷地低声问:“他来做什么?” 如果没记错,陆宋两家生意上各行其道,什么时候陆舜和宋其羽之间有了这些牵扯?凭宋其羽厌恶陆舜的劲头,绝不是他去主动低头去寻求合作的,那就是…… 宋其羽见她这样,胸中烦闷得要死,明白她面上再云淡风轻,心里仍旧还是放不下,“陆舜要收购整个项目来阻止我,晴晴,你知道这个项目涉及多少人事和资金吗?那不是一件轻易就能办到的事,但陆舜现在已经着手去做了,所以我迫在眉睫,你就当帮帮我,好吗?” 认识这几年,宋其羽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低声下气的恳求她,陆怀晴之前的心软禁不住又冒出头来,但她眨眼间就收好了,滴水不漏。 她伸手握拳一下捶在他肩膀上,恶声恶气地:“知道了!下个星期我就搬走,容我几天收拾东西。” 她背过身去,收好即将掉落出来的慌张情绪,手指摸索到烟盒,急急地点燃抽上一口,吐出的烟雾缓缓飘散,只不过拿着烟的那只手腕仍旧有些颤抖。 宋其羽见她这样,心上像是被拧了一把,十分不是滋味。时至今日,还是只要陆舜这一个名字就能轻易牵动她的心绪,让她慌不择路,露出软弱无力的一面。 “我会派人来帮你搬,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承你的情,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不管过程如何,他的目的已经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