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也许人心都是贪婪的,永远不会满足。 面对徐教授的妻子,宋初颇有些食不知味。 徐教授的妻子名叫齐明芳,比徐教授小十岁,当年是奉子成婚,结婚的时候她才十八岁。 宋初犹豫着要不要将徐教授在外面那些事情告诉她,梁京墨已经把从徐教授的宿舍里找到的那些照片甩了出来:“齐女士,徐教授骚扰女学生的事情,你知道吗?” 看着齐明芳捂着胸口急促喘息的模样,宋初掐了梁京墨腰侧一把。 这种事情,要说也得委婉一点,这么直接会给齐明芳带来很大的打击。 齐明芳颤抖着手碰了碰那叠照片,最终还是没能拿起来看一眼,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对不起……” 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齐明芳咬着嘴唇捂住眼睛,双肩颤抖,我见犹怜。 这时候,一个女警匆匆跑了过来,神色慌张:“蓝欣跳楼了……” 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宋初想起曹禺说的,如果要将她一个人置于这个尴尬的境地,他宁愿带走她。 那么反过来,如果现实太过沉重,蓝欣是不是更愿意陪着曹禺一起去死呢? “她,还活着吗?”宋初几乎不抱希望,蓝欣的宿舍在六楼,楼下是坚硬的水泥地面,一头砸下去,活下来的希望微乎其微。 女警果然摇头,蓝欣当场死亡。 “现场留下了她的遗嘱,除却遗产的分配之外,她还提到了你们。这个玉坠,就压在她的遗嘱上,她说要交给你们处置。” 女警将蓝欣的玉坠交到宋初手中。 玉坠中已经没有了曹禺的灵魂,那几缕血丝还在。 这个玉坠,已经通灵了。 若是落到心怀不轨或是内心险恶的人手中,恐怕会生出好些祸端来。交给他们处理,的确是个保险的选择。 宋初将玉坠攥在手心,透着凉意的玉石在她的手心逐渐变得温暖。 梁京墨将宋初按回椅子上,一只手撑在桌面,一只手将那些香艳的、不堪入目的照片摊了开来:“这些照片,你应该不知道吧。如果你知道的话,应该已经处理掉了,就像徐教授的手机一样。” 宋初和苏木都看向垂着脑袋流着泪的齐明芳,这个美丽、优雅、知性、贤惠的女人,会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紫衣女人吗? “原本我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两个月前,慧慧说老徐最近对她有一些特别亲密的行为,让她很反感,我留了个心眼才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那些照片。” 现在的齐明芳冷静得可怕,没有眼泪,没有哭泣,没有歇斯底里。 “我浑浑噩噩了好几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事情。我开始跟踪他,慧慧也开始注意他的行为。我们发现了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愤怒和羞耻在我的心底发酵。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所以我开始谋划除掉老徐。不只是为我,也是为了慧慧,为了那些学生。” 将照片收起来,宋初心里堵得厉害。 姓徐的这辈子害了多少人?下辈子投入畜生道也不足以抵偿他的罪孽。 “你是怎么进实验室的?”梁京墨没有再剥削宋初,将记录的纸笔推到苏木面前。 齐明芳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要保持优雅:“从厕所的窗户爬出去,可以爬到实验室的窗户那边,只要实验室的窗户开着,就可以进去。” “实验楼对面就是教学楼,不会被人看见吗?实验室的窗户你又是怎么打开的?”苏木一边记录一边发问。 齐明芳轻笑了一声:“老徐的仇人那么多,只要对症下药,让他们帮个忙还是很容易的。那个叫蓝欣的女孩子,我只是把我的计划说了一遍,她就帮我打开了窗户。没人的时候,我再爬过去,要是还能被看见,也看不见我是谁。” 宋初猜测:“录像中另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人,就是你女儿慧慧吧?” 齐明芳抬起头,盯着梁京墨:“这件事和慧慧没有关系,她只是听我的话而已,她一直不知道我的计划。” “具体说说你犯案的经过吧。”梁京墨恍若没有听到齐明芳的话。 齐明芳看着梁京墨许久,还是无力地瘫坐下来。 “案发前一天,我打电话给蓝欣,让她给留下了一扇窗户没有上锁。慧慧穿着我准备好的衣服躲在厕所里,我在案发那天一早就来换慧慧,趁着早上没人进入实验室,并且做好了杀了姓徐的的准备。原本我是想等到蓝欣走了再动手的,可是我没想到姓徐的竟然……在他打晕蓝欣之后,我趁着他不注意,用□□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梁京墨抬手打断她的陈述:“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跟警察说就可以了,我们的任务到此结束。” 坐上车,宋初小心地将玉坠收在一个锦盒里:“绳子断了,回去之后可以让章邯编条漂亮的红绳串上。” 苏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也不免慨叹。 在这件事中,蓝欣是最无辜的人,也是最受伤的人,最后还是放弃了生命。 找不到其他安慰的话,苏木只能拍拍宋初的肩:“她这辈子过得不容易,受了这么多苦,下辈子一定会好的。” 梁京墨嗤笑一声:“她是自杀死的,先去寒水地狱泡几百年再说。” 宋初龇了龇牙:“梁京墨,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梁京墨从后视镜里看了苏木两眼。现在破坏气氛的不是他,是这个没眼色的家伙! 安慰低落的宋初这件事,应该是他这个准男友的事儿,他来凑什么热闹? 打翻了醋坛子的男人也喜欢翻旧账,梁京墨又想起玖樱给宋初出的烂主意,当下调转方向,城市越野直接往着妖怪食肆飞驰而去。 他打不过玖樱,总能吃她一顿,宰她一笔。 他记得玖樱有一套唐青瓷的茶具,拿来送宋初是极好的。 玖樱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将自己收藏的唐青瓷茶具送到宋初手上,还得说是替梁京墨送的,心里简直是在滴血。 但看着宋初惊喜的样子,玖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潇洒甩头,回去撸猫仔抚慰自己受伤的心。 宋初啃着猪蹄,想起先前在外头看到的“红肉套餐”,叹了一句:“这里还真是什么都能做啊,不过不会有人来查吗?” 梁京墨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渍:“玖樱的路数很广,用不着你来担心,好好吃饭。”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单身狗苏木抱着自己的木桶饭,替自己摘下嘴角的米粒,心里一片凄凉。 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赖在梁老大和宋初身边呢?找虐吗不是! 回去一定要打柳永一顿解气,都是他唆使的,说什么有好戏看,就是见不得人好! 不知不觉中,宋初的心情好了很多,捧着从玖樱处得来的唐青瓷茶具乐不可支。 “我爸一定喜欢这东西,梁老大,我可以给我爸用吗?”宋初当真以为这套茶具是梁京墨托玖樱弄到的,下意识征求他的意见。 梁京墨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自在,十分坦然:“既然送给你了,那就随你处置。” 吃完饭,即便都是一条路,苏木宁愿打车也不愿再坐上梁京墨的车了。 当晚,宋初就带着青瓷茶具回家去了。 宋初到家时,宋父宋母都还没有回家。 虽然才刚刚开学没多久,高三的学生们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老师们也是不遗余力地给同学们查漏补缺。 宋初用砂锅炖上一锅汤,等着宋父宋母回来当宵夜吃。听说宋父喜欢喝茶,梁京墨还给了宋初一罐茶叶带回来。 洗漱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宋初给宋母发了个短信,只觉得岁月静好。 然而放松快乐的心情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热门话题在短短十分钟之内被地震的消息霸榜。 看着屏幕上一排排的蜡烛和祈祷,宋初心里陡然一凉。 人祸可避,天灾难躲。 瞬间没有了继续刷手机的心情,宋初起身给自己倒水。 她还没走到门边,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不知为何,宋初觉得今天的手机铃声分外刺耳,周遭的环境也过分安静了。 来电显示是未知电话,宋初划开接听,顺手点下了录音键。 随着电流的“刺啦”声,沙哑带着哭腔的女声传出:“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凭什么……救我,救救我!” 急促的“嘟嘟”声响起,电话被挂断。 宋初打开录音文件,刚刚录下的声音里,只有刺耳的电流声,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灯光似乎更亮了些,宋初可以听到厨房里传来汤沸腾的声音。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扑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起来,或者说宋初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拉开窗帘,雨下得不小,楼下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透过窗玻璃,宋初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如同浮在半空的鬼魅。 将一根红线绑在窗户上,宋初握着手机闭上眼睛。 无尽远处走来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走到了宋初的影子所在的地方。宋初睁开眼,陌生的面孔陌生的人,中间只隔着一扇窗。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依然是未知电话。 “你是谁,为什么找我?”宋初看着窗外的影子,接起电话。 窗外的女人张了张嘴,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出:“我叫鲁巧曼,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找你。” 宋初不急着了解这个叫鲁巧曼的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更加在意的是,为什么她会知道有她这一号人的存在。 “我原本是去了千慧寺,有个人告诉我,让我来找你。” 提到千慧寺,宋初手腕上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上当了,我不过就是一个能看见你的人而已,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 “不,”鲁巧曼的声音急促起来,生怕宋初不再听下去,“你一定可以的,那人把你的本事都跟我说了。若不是有了你的血,我也到不了这里。” 宋初握紧拳头,双眼微眯:“我的血?” “对,在千慧寺的时候,那个人给我吃了一颗用你的血制成的药丸,我才能清醒一点,不那么浑浑噩噩。” “让你来找我的人是一个老头?”宋初问道,内心几乎已经确定,那人就是潘楚恒。 鲁巧曼却摇头:“不是,是千慧寺的竹安大师。” 宋初皱眉,唇抿成一条直线,想起那被掰成两截的木梳和梁京墨的话来。 她一直以为千慧寺里那场噩梦和竹安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梁京墨从一开始就笃定竹安必定参与其中。 现在看来,梁京墨是对的。 “说说吧,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宋初看着鲁巧曼,还是决定接下这个麻烦。 竹安特地将鲁巧曼送到她面前,就不怕她知道这些事情。俗称,有恃无恐。 鲁巧曼松了口气:“其实我还没有死。” 第一句话出口,宋初就惊诧地抬起了头,未死之人,魂魄怎么会离体而出?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被推下水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就已经是这幅模样。我的身体还在市医院里躺着,医生说我已经是植物人了。我没有死,可是也没有活着,究其起因,还是半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 鲁巧曼还是一个高中生,成绩优异,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的生活。要说最大的缺憾,大概就是她长着一张并不好看的脸。 大概半个月前,她在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上,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黑暗的胡同里。那天晚上,她没能回家,她爸妈找了一夜都没能找到她。 第二天一早,衣衫不整的鲁巧曼被上学的同学们在垃圾堆旁边发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迹。到了这个年纪的同学们,多少都知道一些事情,不到半天,她被性丨侵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 “其实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但是那些传闲话的人才不会顾及真相是什么,他们只相信自己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