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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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长老说:若摧毁灵物,必有归道之兆。 谢青鹤所有的修为都被皮囊限制,只能求问谭长老:长老感觉得到么? 这地方鬼神无数,一碗水米都能引来无数饿鬼,何况灵物归道?既然没有群鬼正食,想来那把如意还存放在某处。或是以秽物玷污,或是深埋阴处。这样倒是不好找了。谭长老说着,目光瞥向谢青鹤。 谢青鹤秒懂。 那把旧如意是抽取原时安魂魄的镇物媒介,谭长老只要接触到原时安曾经离体的地魂,就可以嗅到旧如意的灵源。以谭长老的修为,只要这把旧如意还在京城八百里之内,找出来不费吹灰之力。 原世子此时正在城郊朋友处暂住,明日一早,我带他去拜见长老。谢青鹤说。 谭长老不解地问:为何要明早?难道你收魂不力,把他弄坏了?那更得让我赶紧去看一看。 谢青鹤哭笑不得:没有弄坏。弟子下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事比抽活人魂魄还重要?谭长老不悦地质问。这是他第一次放下脸。 是要去接姐姐回家。谢青鹤简单地把蒋幼娘的事说了一遍,深宅大院里吉凶难料,我那个小姐姐又很是头铁倔强,喜欢仗义直言,我要赶紧把她接回来,以免她吃亏。 谭长老嘿了一声,说:当初你祖上那位施前辈,就是牵挂世俗家累,不惜登天下山。原本是承继宗派的资质啧啧。能够承继宗派的资质,下山三百年之后,还是让后人心痛不已,你么,也还真是一脉相承。 他两人离开迁西侯府的时候,谭长老又往侧面看了一眼,看见了那条被谢青鹤踹出去的通路。 最靠近大街的院墙已经被紧急砌墙填封起来,院外也派了家丁看守,不许看热闹的老百姓随便路过围观。然而,迁西侯府内部仍旧有一道长长的笔直的裂痕,就像是在迁西侯府身上□□了一刀,撕成两半。 你老实说,本座不向寒山打小报告。谭长老拉着拂尘把谢青鹤扯近,你这资质没法儿修行,你家那位八代先祖,我派的施前辈,是不是给你留武学传承了?你若承认了,本座给你走个明路,以后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 谢青鹤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笼络与亲切,看着谭长老的脸,觉得他笑起来有点师父味儿? 不是吧? 就蒋英洲这么个废柴资质,您也想收徒?! 不瞒您说,长老。谢青鹤特别诚恳地说,弟子这辈子学得最好的是书画经学。 谭长老面露不屑之色:世俗经营之道,都是小伎俩。你去考个进士出来,没身份没背景,混上三十年,撑死了是个三品致仕。一辈子磕头作揖,那又有何趣味?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了迁西侯府。 谢青鹤反驳道:弟子不去考进士。 谭长老很意外地回头:那你那书画经学有什么用? 一来陶冶心神,二来据此维生。弟子不考进士,教学生去考进士。谢青鹤说。 谭长老嘲笑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等了片刻,他又看了谢青鹤一眼,你是认真的啊?! 谢青鹤点头:认真的。 第169章 溺杀(15) 谢青鹤要回杂货铺去换衣裳,把簪子腰带都还给柜上伙计。 谭长老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催促道:本座与你一起去接人,再去找那被离魂的受害之人。 那我也得洗把脸。 谢青鹤不能顶着一张蒋幼娘不认识的脸去接人。 去杂货铺不顺路,谢青鹤就近找了间客栈,要了个单间,用携带的药水洗脸。 谭长老好奇地看着他掬水抹脸,洗掉了手脸脖子上的黑粉,居然还从脸上撕下一些奇怪的软质。如此易容术让谭长老叹为观止。 待谢青鹤拿毛巾擦干净脸,露出真容时,谭长老轻咦一声:观你面相,近日当有死劫。 原本的蒋英洲因觊觎赵小姐之故,确实死期将近。 谢青鹤不打算解释自己的来历,他放下擦脸的毛巾,委婉地说:今日求见长老,寻得贵人庇护,想来晚辈这条小命是保住了? 蒋英洲的一线生机,其实来自于谢青鹤。 只要谢青鹤不学蒋英洲那么脑残作死,不去招惹勾引赵小姐,杀身灭门之祸即刻消弭于无形。 谭长老不明白其中的蹊跷,只知道蒋英洲死劫将近,又隐约看出他有逃出生天的预兆。谢青鹤恭维他一句,他很自然就把这份贵人救护之恩归功于自己。 持心正大,自有厚德庇佑。区区一个侯府。谭长老冷笑了一声,何足挂齿。 蒋英洲得罪的是赵小姐,于蒋英洲而言,那就是绝对的权贵官家。谭长老单纯看他面相推测,误以为他是招惹了迁西侯府,也应在了权贵之上,方才有此死劫。 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小误会,何况迁西侯府确实不干净,谢青鹤也没有刻意去纠正。 洗脸换装之后,谢青鹤与谭长老徒步赶到了赵府。蒋二娘已经在附近的糖水铺子等候多时。 你到底去哪儿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蒋二娘有些着急。 谭长老辈分高,年纪也不小,只因修为在身驻颜有术,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来岁,正是风度翩翩、极有威仪的时候。蒋二娘匆忙嗔怪了一句,才发现谢青鹤梳着道髻,腰缠阴阳鱼带,这才有些吓住了:弟,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年月的文士儒生都喜欢穿道袍,像谢青鹤这样打扮得真像个小道士的模样,也很罕见。 谢青鹤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说:不是要去接三姐姐么,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之所以要谢青鹤到了之后,再让蒋二娘出面去找人,就是怕那边出了点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蒋二娘应付不过来。真正要去官家千金手里讨要侍女丫鬟,自然是要女眷出马才行。 蒋二娘也不是单独去。 马车前往赵府的途中,拐弯去了贺家一趟。车夫在门上等了一会儿,出来个年逾三十、看着很温柔的妇人,她自称雁嫂,跟蒋二娘打了招呼,说是贺家的管家媳妇,陪着蒋二娘一起去接人。 蒋二娘对着高门大户也有点犯怵,有雁嫂陪着才多了两分底气。 雁嫂也不让蒋二娘去敲正门,领着她去了侧边仪门,敲开门,先给守门的小厮塞了半两银子,客客气气地说:跟小哥儿打听个人。 那小厮见雁嫂打扮规整,发间隐透金扣子,耳朵上挂着金耳环,窄袖素裙,说不出的温和干练,马上知道她是别府有头脸的管家媳妇,当即也不敢太怠慢,收下银子先屈膝施礼:谢姑姑赏。 雁嫂也没说自己的来历,向那守门小厮描述了蒋幼娘的来历,又说:这是蒋姑娘的姐姐,来给她送些东西。小哥儿帮帮忙,若是方便,请蒋姑娘来门前见一面。 各家各户都是有头脸的主人家才有资格在府上待客,寻常丫头小厮的家人来了,主家开恩,也就是在门口说上两句话。谢青鹤不想打草惊蛇,贺静也再三叮嘱要低调,雁嫂就一切按照规矩走。 那小厮面露为难之色。 雁嫂熟门熟路地拿出个一两重的银锞子,塞在小厮手里:辛苦小哥儿,帮帮忙。也是不远千里从江南上来,只见一面。 那小厮有意多磨一会儿,说不得再赚几两银子,雁嫂的脸就渐渐放了下来。 蒋二娘察言观色,上前哄那小厮:小哥哥,你行行好,让我与妹子见一面。慈悲,慈悲。 守门小厮也有些害怕雁嫂闹起来,更舍不得到手的银子,说:那我去门上问一问。这时候姑娘们 雁嫂板着脸说:这时候姑娘们都是歇晌休闲的时候,底下人正有空。 那小厮被噎了一下,也不敢议论自家小姐的起居日常,只好灰溜溜地去找人:我尽力把话递进去。出不出得来,也要看运气的。 雁嫂一脚插在门里,抵着门板,说:纵是蒋姑娘出不来,你也要把守门的婆子给我叫来。 那小厮被她闹得无奈:哎呀,这是哪家的姑姑行,行,小的知道了。 那守门小厮进去了许久,蒋二娘等得有些心烦意乱:雁嫂,那人是不是拿钱跑了? 雁嫂安慰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在赵家守着门,还能往哪里跑去?若是事情办不妥,他也得来退钱。 这年月收钱都得老实办事,就怕人闹起来撞到主人家手里,钱没挣着反惹了一身的麻烦。若是蒋二娘独自前来,那小厮或许敢欺凌一二,有雁嫂这样一位看上去就熟门熟路的管家媳妇跟着,守门小厮就不敢乱来。 蒋二娘勉强按捺住心中焦急,叹气说:也不知道三妹妹怎么样了。 雁嫂就不敢胡乱安慰了。 豪门世家里的千金小姐们性格各异,说出去都是知书达礼、温柔大方,别说外人搞不清楚真实品性,很多丈夫都不知道(也不关心)自家妻子背后是什么心思面皮。脾气好的能把丫鬟当女儿疼,遇上脾气不好的小姐夫人,日日遍体鳞伤也是很寻常的遭遇。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赵府侧边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门里走出来好几个人。 蒋二娘一眼就看了人群中头缠绷带的蒋幼娘,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拉扯着,撞撞跌跌走出来。 蒋二娘连忙上前要扶她,走到人前的是一个装金戴银的仆妇,一把掀开了蒋二娘,冷笑道:这怎么说的?哪来的阿猫阿狗都往我们府上撞,只当这儿是你乡下猪圈狗窝呢?任谁都能进? 蒋二娘匆忙上前正在上台阶,被那仆妇居高临下一推,自然站立不稳往下踩了一脚。 幸得雁嫂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这么一番折腾,蒋幼娘也被婆子拉扯着走了出来。她脸上的纱布遮住了右眼,视物不清,跨出门槛就被那婆子照着蒋二娘的方向推搡一把,直接撞进了蒋二娘怀里。 蒋二娘仓促中接住她,嗅见她身上酸臭苦涩的药味,气血上涌:小妹? 蒋幼娘软软地挂在她身上,似乎还在使力站稳,小声说:快走。 雁嫂皱眉看向那穿金戴玉的仆妇,问道:还请姐姐示下,这又是个什么章程? 跟着那仆妇过来的两个小丫鬟把蒋幼娘的包袱拎着,这会儿全都摔了出来,专照着地上有泥巴的地方摔。那包袱收拾得极其敷衍匆忙,落地就散了个七七八八,故意把女孩儿最私密的肚兜亵衣洒了一地。 蒋二娘还抱着蒋幼娘不及去看,雁嫂知道这包袱扔得羞耻,马上就弯腰去收拾。 雁嫂正在遮掩包袱里的羞物,那仆妇就站在台阶上,叉着腰,高傲地说:这位蒋姑娘许是在家娇生惯养惯了,什么活儿都做不好,绣个帕子都能伤了眼睛。我们这样积善惜福的人家,最是宽怀大度、恩恤奴婢,既然家里来人了,太太小姐开恩,也不叫拿赎身银子,这就回家去吧。 蒋幼娘头缠纱布遮住了右眼,蒋二娘就有些担心,这会儿仆妇说她伤了眼睛,蒋二娘就更悲痛了,连忙问道:小妹,你眼睛怎么了?伤得重吗?怎么受伤的? 蒋幼娘只不迭催促:快走,快走。 雁嫂把地上的包袱拢在一起,抬头问道:姐姐这话我信。既然是积善惜福的人家,又那么宽怀大度,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姑娘回家,还请把契书一并赐下。 那仆妇冷笑道:你这话说得可笑。我们家是什么门第?说了放奴归家,难道还攥着一纸契书不放?那卖身契已经烧了,自然就是不存在了。 赵家攥着卖身契不放,自然是出于律法上的考虑。打死奴婢只要罚银,打死平民是要偿命的。 这会儿把蒋幼娘扔回家去,不管蒋幼娘是死是活,都可以推说是她家人照顾不周,与赵家无关。若是蒋家敢闹事,赵家还有蒋幼娘的卖身契。进可攻退可守。 赵家再是倒了靠山,声势大不如前,那也是主家层面的考虑,雁嫂身为奴婢也拿赵家没办法,只好与蒋二娘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蒋幼娘往回走。 谢青鹤对此一无所知。 他和谭长老坐在糖水铺子里,各端一碗甘蔗马蹄汁,正在聊山川风水。 糖水铺子的掌柜站在他俩身边,听得如痴如醉。谭长老很随性大方,照着今年的飞星给排了盘,指点这掌柜要在哪个方位放什么东西,才能发财,才能不生病,才能家业发达 谢青鹤就在那儿瞎出主意。 所谓瞎出,也没有害人的意思。他想法天马行空,喜欢因地制宜,不怎么用传统风水物。 谭长老每次觉得他瞎出主意时,仔细一想,又觉绝妙。 两人正说得兴起,车夫喊了一声:蒋先生! 谢青鹤回头一看,倏地站了起来,人已经奔出三丈之外:三姐姐?!快,最近的医馆。 他把蒋幼娘抱上了马车,连蒋二娘都没带,车夫猛地挥鞭,马车就骨碌骨碌飞了出去。 谢青鹤左右手齐出,按住蒋幼娘两手寸关尺,知道蒋幼娘没有性命之忧时,他才松了口气,用手轻柔地托着蒋幼娘的脑袋,问道:眼睛是怎么伤的?伤了多久?用的什么药? 蒋幼娘露在纱布外的左眼流出一点泪水,抽噎地说:剪刀。 那段经历对蒋幼娘来说显然太过可怕,她哭得颤抖不停,没法儿正常对话。 谢青鹤只得用力在她昏睡穴上揉按,硬生生将她放倒。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说:蒋先生,最近的医馆到了。听说这里坐堂的大夫医术不怎么好,要不再走三五里,得胜坊里有位王神医 谢青鹤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神医来救治,他需要的是全套针具、尽可能多的药材、制药器皿。 他把蒋幼娘抱下马车,医馆马上就有大夫前来接诊,见蒋幼娘头缠纱布就知道是外伤,还专门找了一位精擅外科的大夫来跟着。谢青鹤要了一张靠墙的诊床,大夫很自然地上前接手,就要拆纱布,谢青鹤皱眉问道:洗手了么? 那大夫见多了刁钻蛮横的病人,板着脸说道:老夫坐堂行医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