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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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甲点头哈腰地介绍:好叫尊客知悉,这边的花笺纸张,都是东家一位尊长的心爱之物。东家说,既是尊长心爱,想必都是好东西,家里作坊每年都要做上一批,分送到各地瀚墨堂,有缘者自可分享。 一位尊长的心爱之物。 谢青鹤放下手里带着淡淡香气的茉莉纸,将面前花样繁杂的纸张扫了一眼。 应该不是我自作多情吧? 伏传在寒山修行,山下的产业都由李钱一手打理。 伏传肯定不会知道谢青鹤的翰墨习惯,李钱就不一样了,他曾见过谢青鹤入魔的人生,谢青鹤喜欢用什么笔,什么墨,做过哪些附庸风雅的花笺李钱全都知道。 但,要做主让纸作坊每年都弄这么多复杂的花笺和奢侈的纸张,那就肯定得伏传点头才行。 小师弟的心意,笑纳了吧。谢青鹤将那一排都指了指:都包起来吧。 这仅是纸。 谢青鹤往前一步,又看见了自己喜欢的墨与砚。 也包起来吧。 伙计甲刚开始挺高兴,见谢青鹤随手指了一堆砚台与墨锭,就有些忐忑了。 纸么,再贵也是有数的,加了金丝也贵得有限。墨锭就珍贵了,砚台还有上千两的全都包起来,这买卖大得有点吓人啊?伙计甲连忙说:尊客稍等,小的这就请掌柜来奉茶! 不必了,我这就要走。谢青鹤从袖中(实际是空间)掏出几张金票,验一验吧。 那伙计不敢接手,赔笑道:掌柜的这就来了。 这么大笔的生意,真金白银交易也罢了,甩手几张金票买货,这要是假的,伙计可赔不起。谢青鹤想起这一点,便点点头:也好。 不管掌柜来不来,谢青鹤的心情非常好,伏传的这家瀚墨堂简直是专门给他开的铺子。 因生产力所限,这年月想弄到合意的东西非常难,要么是家中富贵能自己有作坊,基本上还得受限于匠人的水平。单纯想要买,那就是别人卖什么,你就买什么,选择非常有限。类似于我有一个想法,你去给我做出来,能完美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皇室贵族朝廷专门养着匠人。 如今谢青鹤走进了伏传的铺子,闭着眼睛随便点,绝对出不了错。全都是他喜欢的东西。 等掌柜匆匆忙忙出来待客时,谢青鹤已经挑好了几盒笔,软硬皆有,尤其是铺子里的小楷笔,做得雅致又漂亮,深得谢青鹤欢心。 伙计甲、伙计乙忙着打包东西,掌柜的则奉茶来说话。 谢青鹤笑道:我不是本地人,路过而已。维持关系就不必了,以后不会再来买。 谢青鹤疯狂采买一番,给瀚墨堂带来近二千两的大生意。 过路的旅人突然带来一单大生意再用金票付账,看上去就像个大骗局。掌柜的小心翼翼验了谢青鹤递来的金票,自己拿不定主意,还专门请四海钱庄的掌柜来掌眼,总算把生意做成了。 因验票的事耽误了时间,瀚墨堂的掌柜非常抱歉,又是茶又是点心,连连赔罪。 谢青鹤正在想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扔进空间,有四海钱庄的伙计冲进来:陆掌柜!您快回去看看吧!道安堂那帮人又来了! 四海钱庄的陆掌柜皱眉,瀚墨堂的于掌柜则问道:可要带上伙计? 陆掌柜摇头说:那伙人都是练家子。咱们这几个伙计带上也是白饶。老于,你让人去仙居客栈看看,寒山来的齐爷还在不在?若是还没有走,请他来四海钱庄坐一坐。 我亲自去!于掌柜转身向谢青鹤赔罪,尊客恕罪,老夫失礼了,铺子里有些急事 谢青鹤与他二人就隔着一扇门,前因后果听得清清楚楚,说:不知是什么急事?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于掌柜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抱拳摇头:多谢尊客援手。此事内因复杂,倒不好麻烦尊客。 两个掌柜都匆匆忙忙离开,谢青鹤就看着两个伙计给自己打包东西。 每一样东西都要谢青鹤看过之后才封起来,且全都放在谢青鹤目之所及的地方。尤其是价值比较奢昂的砚台,得让谢青鹤再三确认之后,才放进锦盒里。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小半车。 伙计甲问道:尊客下榻何处?可要小的给您送回去?店里有辆马车,坐着还算舒坦。 谢青鹤摇头道:那倒也是不急。我晚些时候带车来取。 钱已经付了,东西先放在店里,这就很信任店家了。伙计甲打包票:给您收好了。 谢青鹤喝了最后一口茶,还吃了一口湿润的豆糕,心想,你们店里待客的糕点都要照着我喜欢的口味做,难道是指望我哪天逛到安阳城,还来这里坐一坐?喝茶吃个点心? 等他走出瀚墨堂时,又忍不住好笑。我这不是来坐了么?也喝了茶,吃了点心。 东家一位尊长的心爱之物。 谢青鹤觉得那茶似有回甜,莫不是这附近的井水好? 心情很好的谢青鹤脚步轻快地溜达回了四海钱庄,先把外边三间铺子的灵性纳入四海钱庄门楣下的上符剑中,如此,安阳城内所有伏传的铺子都被纳入了寒江剑派的护山大阵保护。 圈好范围之后,还得激活。 谢青鹤口中轻念咒文,将灵性灌入,上符剑流溢出一缕神光,随即消失。 哎哟!钱庄的待客室里,突然传来惊呼。 陆掌柜眼睁睁地看着前来找茬的大汉平地摔,耳边响起恐怖的骨折声。 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皮景可不是街头的烂汉二流子,他是道安堂的三堂主,威风八面地掌管着安阳城一百多口子道上兄弟。今日带着三十个兄弟来四海钱庄,是为了跟四海钱庄谈一笔大生意 往日道安堂不敢来招惹四海钱庄,那是因为四海钱庄的背后站着寒江剑派。 现在江湖传闻伏传已经自身难保了,道安堂背后的大佬也已经发了话,可以跟四海钱庄做生意了,皮景才会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来谈判。 一开始都进行得挺好。 四海钱庄里都是本分人,没什么护院打手。 原本也不需要。江湖上的飞贼悍匪,又有谁敢惹寒江剑派的伏小公子? 所以,皮景带人进来时,伙计们都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反抗,掌柜也很客气,没跟他顶嘴放狠话。只是有点不见黄河心不死,一直不肯答应跟道安堂做那笔关于交保护费的生意而已。 哪晓得正在亲切友好地商谈时,皮景来了个平地摔 腿摔断了。 陆掌柜第一个反应就是,糟糕,被讹了! 我离着你四尺远,你身边方圆三尺全都是你们道安堂的人,跟我们没关系!陆掌柜说。 道安堂的打手也不知道三堂主为什么会摔跤,只是本能地反驳:就算你不在我们三堂主身边,难道你就脱得了干系?不得是你这地风水不好?地板太滑?说不定就是你那群伙计暗中咒骂,害我们三堂主摔了! 皮景腿疼得要死,被自家打手气得也不轻:闭嘴!你还在街头当混混呢?! 那打手被训了一回,嘴里嘟囔,突然被自己口水呛了,猛咳几声,转身去端身边的茶想要压一压。哪晓得四海钱庄上的乃是红枣茶。一口气把红枣咽下,堵在嗓子眼,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不住拍自己胸膛:咳咳呜呜呼 陆掌柜目瞪口呆:快,他呛住了,给他拍出来,千万别死人啊! 旁边几个道安堂的打手连忙七手八脚地给他拍背心,还有人拨开他的嘴,试图给他把喉咙里的红枣弄出来。四海钱庄的伙计也没闲着,跑厨房拿了双筷子出来,还没递上去,那一片混乱中又发出了惨叫声 陆掌柜浑身冷汗与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还得上前问:又怎么了?! 一个打手满手是血跑了出来,边跑边骂:郭二郎你他娘个棒槌肋下带刀你不带鞘!我日你亲娘二大爷活该你憋死我的手啊原来是给那窒息的打手拍背,混乱中被窒息打手的裸刀刺伤了。 快快拿不出来哎呀,筷子拿来!正在捏郭二郎嘴巴的打手向伙计伸手。 伙计看了陆掌柜一眼:掌柜的,我,我这是 这双筷子递进去,再出点什么意外,四海钱庄就更加洗不干净了。 陆掌柜只犹豫了一秒:给他!救命要紧。 就在此时,一道冷峻的声音阻止道:都别动。 皮景摔断了腿站不起来,气得拍地板:你们敢见死不救,老子带兄弟来烧了你这个破钱庄! 陆掌柜却已经松弛了下来,连带着附近紧张的伙计也都似找到了主心骨,拿着筷子站到了一边。没多会儿,有两道人影擦过窗影,从廊下进门。身穿青色道袍、肩垂慧剑的年轻道士在前边,于掌柜跟在背后。 陆掌柜上前打招呼:齐爷慈悲。您还在安阳城可太好了。 这年轻道人正是寒江剑派的外门弟子齐欣然。他也不管发怒的皮景,径直走近围拢郭二郎的人群,把郭二郎提溜出来,猛地在背心一拍。郭二郎噗地吐出喉间红枣,大口大口吸气。 齐欣然才回头来看皮景,冷笑道:我此来安阳城,就是防着有人作妖。安生了几日没动静,我还以为这地界的人有些脑子你们也是有幸,正撞枪口上了。 皮景看他衣着打扮,马上认出他是寒江剑派的人,本就有些心虚:我是来存银子的。 齐欣然冷嗤一声:你若不带恶意,能在这里摔断腿? 他已认出此地被符剑保护,也懒得跟这波人多说。皮景仅是摔断腿,没有摔断脖子,就证明皮景的来意并不带杀机。反倒是差点被呛死的郭二郎,大约是真的想在四海钱庄大开杀戒。 还不快滚?齐欣然指着门。 皮景在齐欣然面前半点不敢嚣张,连忙打手势让打手们带自己离开。 这一批道安堂的打手来得嚣张,走得狼狈,中间的遭遇又无比滑稽,让四海钱庄的伙计们都啧啧称奇。陆掌柜要设宴招待齐欣然与于掌柜,齐欣然则问道:可是伏师弟来了? 陆掌柜茫然:东家不曾来。 也是。他如今只怕不方便出面。齐欣然表示理解,此事既然解决了,我也不必再在安阳城多待,山门事务繁杂,我便先回去了。 十一年前,齐欣然就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此时早已升任掌管一房的精英,确实没空玩耍。 左氏兄弟把熊楚臣的首级带到紫竹山庄之后,消息马上遍传武林。 陈一味听说小师弟在骡马市干光了近四百个千乘骑,马上就挑拣外门中与伏传亲近的精英弟子,前往各地有伏传产业的地方暗中保护。齐欣然被分派到安阳城,已经待了快十天了。 陆掌柜就没搞明白出了什么事:齐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齐欣然带着他在四海钱庄各处走了一遍,说:这一块地方都被划入了寒江剑派的地界。因来寻衅滋事的仅是凡夫俗子,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无非是摔断腿、呛个水。若是怀揣的恶意更强烈一些,大约就会摔断脖子,当场死亡。 他不解释还好,解释之后,陆掌柜就更迷茫了。这里明明是安阳城,怎么成了寒江剑派地界? 齐欣然笑道:掌柜只须知道,伏师弟已经做好了安排,不必害怕有人来找茬。若是来着恶意太大,符剑无法反制,山中的内门师兄们也会知悉。既有飞鸢,半日便可驰援。 陆掌柜无知孩童般点点头,忍不住问:齐爷的意思是,咱们东家来了么? 前几日我来看时,这地方还没有符剑保护。应该是最近来过了。齐欣然说。 陆掌柜还要留齐欣然吃宴席,齐欣然只说要赶回寒山,于是两个掌柜带着一大帮伙计,将齐欣然送到了门口。正互叙别礼时,齐欣然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以为自己看错了,竟擦了擦眼睛。 于掌柜也看见了坐在对面茶摊的谢青鹤,不禁感慨道:倒是个热心人。本说了不必他帮忙,还是跟着过来了。老陆,我去打声招呼。 齐欣然已飞身落在了茶摊之前,侧身正面望向谢青鹤的脸庞。 谢青鹤黏着胡子,画着皱纹,与从前玉容英俊的模样相差甚远,齐欣然一时竟不敢相认。 于掌柜这会儿也过来了:尊客有心了。 谢青鹤起身与他叙礼,笑道:没事就好。我喝一杯茶,这就走了。 于掌柜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很想把谢青鹤介绍给齐欣然,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情面。齐爷可是寒江剑派的精英弟子,普通人哪里高攀得上?只好跟谢青鹤又客气寒暄两句,遗憾地离去。 齐欣然已经认出了谢青鹤的声音,大师兄的模样变了,声音与说话的腔调与从前却没什么变化。 他正要屈膝施礼,谢青鹤摆了一个茶碗在身边,问他:带飞鸢了吗? 带了。齐欣然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坐下,只沾了半边屁股,口吻中还有一丝激动,大师兄,您这些年都不在山中,也没有书信回来,师弟们都很想念您。您身子还好么? 谢青鹤给他添上茶,还分了一个茶叶蛋给他:多谢你们挂念,我身体还好。 听谢青鹤亲口说身体还好,齐欣然激动得眼睛有些红,小声说:您身体好,师弟们就放心了。那日您从登天阁下来他本想说,谢青鹤下来时奄奄一息,还要掌门亲自抱回飞仙草庐,吓坏了不少人,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又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提登天阁。 谢青鹤微微一笑:劳你记挂。我是很好的,你看,能吃能喝,能跑能走。 这些年,掌门一心一意栽培伏师弟齐欣然说话更加小心,您那时候受伤又那么重。不少师兄弟都很悲伤,认为您遭遇了不忍言之事。如今您平安归来,一切谣言都能止息了。 齐欣然说得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