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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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传的枪尖对准了龙帮主,静静地说:我身为寒江嫡传,专杀邪神。 龙帮主竟打了个寒噤。 他还没能察觉到这一股恐怖的寒意来自何处,呼吸就被截断了。 锋锐的枪尖从他咽喉刺入,后颈透出。 湿漉漉的红缨再次立功,遮挡住飞迸而出的鲜血,伏传将长枪抽回,冷笑道:劫道就劫道,说得那么好听,保护费! 第一个冲上去要砍伏传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威风八面的龙帮主死得干脆利索,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黑龙帮的悍匪们都是两股战战,欲要一哄而散。伏传也不理会他们,任凭这些喽啰四散而去。反倒是那两个来助拳的,被伏传喊住:你们俩,还请稍留一步。 左平生不得已转身,抱拳道:伏小公子,我等不过是 收钱办事,我懂。伏传并不追究他们助拳之事。 他匆匆返回马车,找到熊楚臣的人头,还给熊楚臣的头发理了理,这才拎着出来找左平生二人:我如今不方便出面。这是熊楚臣的人头,你俩帮我带到紫竹山庄去。 左平生: 左平事:伏小公子,您就不担心,这东西被我们弄丢了?故意藏起来? ... 第40章 要不你们试试?伏传挠头笑了笑,看上去有点憨。 左氏兄弟似被他不分场合的天真烫着了,左平生也觉得兄弟说这话未免太蠢。 黑龙帮这样仗着人多势众欺压良民的黑帮,帮众多半是一文不名的亡命之徒,在江湖之中翻不起什么水花,一个转身就泯然于众。若是这类江湖混混,伏传不会把熊楚臣的首级交托出去。 左氏兄弟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二人前日才出现在骡马市,隔一天就受了龙帮主的奉金,座上宾一般,帮着黑龙帮出面平事,原因只能是两个,要么功夫好,要么师门有来历。通常这二者也是同时出现,互为倚仗。 左氏兄弟既然出身大派,必有师友牵扯,这类人怎么失踪?又怎么敢对寒江剑派耍滑头? 就算伏传折在了此次席卷江湖的浪潮中,寒江剑派可不会轻易倾覆。敢在这种事情上捉弄伏传,擅使心机,一旦寒江剑派抽出手来问罪,那就是彻底结仇了。 这话题谈下去太危险。 左平生连忙抱拳:伏小公子放心,我兄弟二人必不负所托。 客客气气说着话,左氏兄弟拎着首级就想离开,伏传突然出手,将左平事的佩剑抢在手中。 他身法奇快,左掌竖起就似鹰爪,一眨眼就取剑而回,左平事甚至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左平生眼角余光瞥见一闪而逝的长剑,惊呼了一声。 江湖人都要面子,所谓剑在人在。 左平事被个少年轻易夺走了佩剑,羞恼不已:伏小公子,这是为何? 伏传已将他的佩剑携持于臂间,说道:想请两位事成之后,往寒山走一趟,喝杯清茶。剑是好剑,我且带回去,请恩师替你开个光,念个咒。日后行走江湖斩妖除魔,岂不是更好? 这是要扣了左平事的佩剑,逼左氏兄弟把熊楚臣的首级送到紫竹山庄之后,再往寒山复命。 左平事惊怒不已。左平生也不禁怒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伏传瞥他二人一眼,口吻有些凉:我又不曾收了劫道匪徒的银钱,帮着助拳专打良民。 这就把左氏兄弟噎住了。 在江湖上,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 哪怕是真正的名门大派,很多时候也会接受各路慕名而来的请托,帮着协调处理一些难事。只是到了一流名门的地位,收的通常不会是钱,而是一些比银钱更含蓄也更有价值的报酬。 左氏兄弟帮着黑龙帮来助拳,也是初出江湖没什么见识,认为一个劫道的末流小帮派能惹上多大的麻烦?这钱收得更白捡似的。他俩也没细想过这拳助得够不够缺德,总之,都是跑江湖的,打起来了哪有谁对谁错?无非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伏传先说理解他俩收钱办事,他俩都理直气壮觉得自己没问题了,哪晓得伏传又找后账。 你俩不是好人,小爷就欺负你们了。怎么滴吧? 左氏兄弟气急无奈,只好恨恨地抱拳:既是伏小公子相邀,我兄弟二人必上寒山拜见。 若要放狠话,大概就该说要去寒山讨教。可惜,这左兄左弟都没有剑挑寒江剑派的骨气,只好咬牙切齿地说一声拜见。两人带着熊楚臣的脑袋,万分憋屈地掉头离开。 一直走得很远了,左平事才气咻咻地把熊楚臣地脑袋捶了几拳:欺人太甚! 左平生也很生气,凑过来也敲了熊楚臣的脑袋几下:他日必报今日之辱! 然而,气得七窍生烟,也不敢在伏传跟前嘀咕一句,连拿熊楚臣的脑袋出气,也要骑马奔出去三五里路才敢下手。左平事还得提醒兄弟一句:别敲烂了,不好交差! 看着死不瞑目的熊楚臣,左平生顿时觉得胸口更闷了! ※ 伏传打发了来寻衅的黑龙帮众人,又回头来处理据说救了自己的老丈。 你这老丈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能轻易对我做了手脚,将我搬上马车?伏传刚下山时,还能相信江湖相逢陌生人的好意,如今陷害他的圈套一个接一个,他面对任何陌生人都心怀戒备。 谢青鹤沉吟片刻,说:我见你睡得香甜,化了一枚宁心丹,你就彻底睡过去了。 他改了主意,决定暂时不表露身份。 伏传突然交出熊楚臣的首级,这一招显得颇为诡谲,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谢青鹤细想此事,也发现了颇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最重要的就是伏传在江湖上闹出这么大风波,几乎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素来护短的上官时宜为何没有声音?寒江剑派似乎就此隐形了。 因当年之事,谢青鹤与恩师也有些不愉快,书信往来极少,是真正的隐居不问世事。 他不知道师门是不是出了变故?或是伏传与师门达成了什么默契?谢青鹤在寒江剑派地位极其崇高,他若是横插一脚,若小师弟正在什么计划之中,会不会被他的出现弄得乱了阵脚? 谢青鹤的回答也不是撒谎。 然而,他回答得避重就轻,当然不让伏传满意:我问你,为何药我? 伏传这些年专修武艺,不像谢青鹤当年学得那么驳杂。他认识宁心丹,也知道宁心丹的效用,却不知道宁心丹是寒江剑派独有的珍贵药方,并不似金创药、大力丸之类的方子能在民间肆意流传。 否则,仅凭谢青鹤手里这枚宁心丹,他就该知道谢青鹤是自己人了。 你受了伤,我恰好就在身边,恰好有药,顺手救你一回罢了。谢青鹤说。 听你鬼扯!伏传根本不信。 谢青鹤本以为他还要纠缠,哪晓得伏传见问不出来,居然就不问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伏传也已经休息够了,谢青鹤已经做好了分道扬镳的打算。他跟踪很有一手,只要伏传不是运极内力狂奔而去,他都能悄悄跟在伏传身后,看看伏传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谢青鹤算盘打得响。 他固然是个不能持久的重伤患,伏传又能好到哪里去?不也是浑身刀口子! 哪晓得伏传一手枪一手剑,麻溜地将之扔回了马车里安置好,又回头把龙帮主留下的马匹牵了回来,拴在了车上,是要带着这匹马一起走。 谢青鹤看着他理所当然的动作,有点不可置信:你要(抢)我的马车? 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伏传矢口否认,人却已经钻进了马车。 他拿薄被覆上自己腿膝,又把谢青鹤的衣裳包袱拿出来充作靠枕,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偷懒请老丈再捎带我一程罢了。你看,我武功很好,你负责赶车,我负责打发劫道的匪盗,岂不是皆大欢喜? 谢青鹤被小师弟强大的脑回路震惊了,一直到赶着车往前走了快半里路,他才清醒过来。 这不是不仅抢了我的车,还把我这人都一起抢了?我还得给他赶车?! 我是不是该意思意思地挣扎一下? 谢青鹤压着心底的荒谬感,看着面前被各路车辆压出来的车辙。 车辚辚,马萧萧,一路风景往后倒,车厢里还传来伏传翻箱倒柜的声音 这小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就这么开始清点物资了?就把我的东西据为己有了? 谢青鹤对伏传没有太多提防的心思,一开始打算相认,所以,车厢里的物品都不设防。 伏传先拆了谢青鹤的药匣,低头闻了一遍,偶尔遇见不大熟悉的药丸子,还掰开一点沾着尝了尝味道,用以辨认药材。他发现谢青鹤的药都是伤药,不是害人的迷药、毒药,连用来药昏他的宁心丹,也是镇静心神的药物。伏传在山中是见过的。 他原本猜测谢青鹤是个擅使药物的老怪,把谢青鹤的药匣子搜了一遍之后,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合上药匣之后,伏传继续搜拣,陆续翻出谢青鹤的钱匣子,面脂匣子,连存放油盐酱醋的佐料匣子都翻了出来。谢青鹤素性爱洁,随身物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油壶都擦得一丝不苟。 伏传把他的东西翻完之后,整个人就更迷茫了。 这老丈的钱匣子装得满满的,还有几张大额金票,可见是不差钱的。出门衣裳香料都打理得整整齐齐,应该有着良好的出身,且常年养尊处优。光看药匣子就知道这人身怀宿疾,很可能是久病成医,所以带了很多珍贵的物品,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毒物老怪。 这人是真的恰逢其会救了自己?还是,这马车上的一切,都是为了取信自己而布置的局? 谢青鹤出现得太过离奇,伏传知道自己应该提防他。 可是。 躺在颠簸的马车上,身边都是被翻出来的东西,伏传也很诧异于自己的反常。 为什么要抢走这辆马车?为什么还带着这老头一起走? 他明明应该独自离开。与这个来历不明的老者纠缠不清,实在不理智。 我一定是想查出真相,看看这老头究竟有什么阴谋! 伏传心底有倚仗。 他用手握住脖子上悬挂的挂坠,心中一片安宁。 大师兄曾赠他一片绝对安全的空间,不管遭遇任何危险,他都可以逃出生天。 他现在也有些后悔。打瞌睡的时候应该回祖师爷空间去,长生草虽然很絮叨,可他绝对可以信任啊。莫名其妙被人迷倒了搬到马车上,也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何居心 想到这里,伏传觉得有些饿了。 他在空间里快进快出,先去嘘嘘了一下,趁着长生草不在,又摘了两个桃子吃。 伏传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谢青鹤就不大舒爽了,没吃上早饭,还得被小师弟奴役赶车。 到午时,烈日当头,晒得谢青鹤满脸泛红。只是想着小师弟是重伤患者,谢青鹤也愿意照顾他,这口气才悠悠平了下来。谢青鹤寻了个有水源的地方,准备烧火炊水,做些温软的吃食。 为何停车?伏传不满地问。 谢青鹤搬了块石头垫住车轮,这样车里的人才能坐得安稳。 停住车之后,要做热食就得搬自己的炊具。 谢青鹤掀开车帘 伏传已经尽量把车厢还原了,只是这毛躁少年的内务功夫不到家,马车里还是一片狼藉。 谢青鹤尽量不去看,心想,是这样的。比从前好多了。起码不会在裤子里拉粑粑了。 伏传则看着他被晒得泛红的脸膛愣了一下,问道:老丈是不是累了?可要歇息?想起车里的那一匣子药,猛然记起这老头可能也是病人,老丈可要吃药么? 谢青鹤拿起自己的小火炉和小锅,取佐料匣子时,发现酱油瓶塞开了,酱油倒了一匣子。 好想打他啊。谢青鹤捧着佐料匣子转身。 很意外的是,伏传也跟着追了出来。谢青鹤在溪边清洗佐料匣子,收拾干净之后,发现伏传已经捡了干柴把炉子生了起来,锅里的水也已经烧得半滚了。 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我会做饭。伏传拿着谢青鹤的银筷子,准备往锅里放晒干的挂面。 他浑身上下的大口子也才刚刚封上,远不到愈合的程度,动作大了就会绷开。这会儿就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探着头看水气腾腾的铁锅,褪去了身为寒江剑派掌门弟子的嚣张跋扈,更像是邻家少年。 谢青鹤没想过他会追出来,更加没想过他会帮忙生火做饭。 虽说伏传很可能是怕谢青鹤再次下药,自己再次被放倒,谢青鹤还是很意外他的低姿态。单纯提防谢青鹤,伏传只要坐在马车上紧盯就行了,实在不必亲自来动手。 等伏传再次催促他吃药的时候,谢青鹤就想明白了。 甭看小师弟杀人不眨眼,骨子里倒有点怜悯老幼的天性? 谢青鹤的装扮没卸下来,本身又身负重伤,行止间呼吸沉重,伏传才会对他如此客气。 还不到吃药的时候。谢青鹤答应了一句,算是坐实了自己宿疾老者的身份。 那老人家也稍微休息一会儿吧。我会做饭的。伏传把挂面扔进了锅里。 二人之间勉强算是有了一点共识,一个老,一个伤,谁都别支使谁,想要安安稳稳上路,就得彼此扶持。谢青鹤吃了一碗煮成糊糊的面,心想,你这也叫会做饭? 从此以后,伏传一路上就常常来帮忙干活。 他年轻恢复快,谢青鹤对他也不吝惜伤药,各类材料极其珍贵的药丸一天半瓶子地给他吃。 药究竟好不好,单看疗效。伏传出身名门,比大多数人都识货。于是,他也越发奇怪谢青鹤的动机来历:老丈的药丸如此珍贵,赠予晚辈倒是慷慨得很。说话时还在洗碗,溪边卵石凌乱,哐当一声,就把那烧成白玉色的薄胎瓷碗敲了个粉碎。 谢青鹤忍了! 虽说仅有的三只瓷器全被这蠢孩子敲了,不是还有两个木碗么?有本事给我一起敲了! 为了躲避官府的搜检,这些日子谢青鹤一直避着城镇行动。晚上基本上都是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