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贺绥回神,抬手揪住小黑的后脖颈,“别乱动,什么好吃的?没给你准备。” 想了下,贺绥又否认了,“给你准备了,不过还在海里,你能下海吧?” 小黑哼唧两声四只腿一耷拉,整个狗都呈现出死狗样儿任由贺绥拎在半空,“能下海,但是我现在好饿!” 突然想起什么,小黑划拉了一下前腿,“算了,我们去后山吧,那里还有海螺壳能稍微垫下肚子。” 贺绥知道小黑说的是后山海神庙那里的地洞,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小黑,起身穿了鞋子收拾好包,“那我现在带你去,顺便我们再试试你睡着之前说的法子,对了,你这次醒来,既然毛色都已经恢复一半了,记忆是否恢复了一部分?” 小黑在床板上抖了抖毛,抬抓扭腰的看自己身上的毛,看见白色的毛果然顺眼极了,爱惜得都想蹲下来先舔舔毛。 不过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小黑抻了个懒腰,然后一骨碌跳下了地,“我也不知道,等我吃饱了说不定就突然想起来了,你说海里有吃的,是真的呀?是什么呀?” 小黑如今说话已经不用“汪汪”的叫了,贺绥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识,神府中神魂的意识。 贺绥看了下杨队长跟夏冬,小声点跟小黑说了声“等一下”,自己过去叫醒杨队长,跟他说了一声自己要去一趟后山,让他自己保持一下今晚的禁戒。 杨队长睡了也有两个多小时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眯着眼头发乱糟糟的坐起来,杨队长第一件事就是去摸烟,叼了一支在嘴里,头脑立刻就清醒了,“是有什么发现?行,你去吧,路上小心点,早上你回这边还是去李大爷那边?” “回钩鳓村,上午我准备去找海神婆问一些事,下午过来。” 杨队长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扭头定睛一看,看见小黑那样子顿时傻眼了,叼在嘴角方便说话的烟都掉到了身上,“那、那是小黑?” 小黑很是不满的呜呜两声,居然不是惊艳而是惊吓,表现太差了! 心里嫌弃一声,而后小黑颇有表现欲的扭身在那里左右走了走,最后抬起前腿把已经变成白毛的前腿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一看就知道小黑特别喜欢白毛的自己。 杨队长嘴角抽了抽,心说果然是贺大师养的狗,确实不是凡狗,不过小黑啊小黑,看你这架势以后是要全身变白? 那你这名字是不是就要变成小白了? 贺绥可不知道杨队长能为个小狗的名字想那么多,说完确定杨队长没别的话想说,走到小黑面前弯腰将小黑抱了起来,“别动,外面有人盯梢,你现在这样走出去人家说不定要以为见鬼了。” 可不是嘛,大晚上的看见半只白狗在村里奔跑,那样子可不吓人么? 杨队长看着贺绥出门,说了声“有情况电话联系”,目送一人一狗离开,杨队长抬手搓了一把头上鸡窝似的头发,嘀咕一声回去该剪头发了。 扭身刚准备把夏冬给叫醒,可一看夏冬那张青青紫紫开了染色坊似的脸,杨队长心里一软,到底没叫,自己起身去外面走了走。 贺绥身上用了敛息符,同样是从后院翻墙出去的,这里本来就是村尾,周围没人,贺绥这才把小黑放到地上。 天上有月光照下来,贺绥夜能视物,身边没有需要照顾的人人鬼鬼,什么也不需要准备,只需跟着小黑随便找一条路,不拘是宽敞平缓还是狭窄陡峭,一人一狗都能轻松的跳上去。 贺绥跟小黑一路奔跑,也无需回到海神庙那边开的那个洞口,毕竟海螺壳巨大无比,普旯村地下同样埋着一部分。 小黑在一个适合下口的地方停了下来,让贺绥帮忙刨开上面附着的青苔,好方便自己下口。 “我以为你是什么都吃,为什么这些刚好长在螺壳上的青苔你却不吃?” 小黑等着贺绥扒青苔,自己饿得受不了,跳进一旁长得郁郁葱葱的一簇灌木丛里咔嚓卡嚓随口胡吃,闻言回道,“我吃呀,但是长在那个上面的青苔闻起来就怪怪的,我怕吃了要拉肚子。” 因为在吃东西,小黑神识说出来的话里都夹杂着啊呜啊呜的背景音。 贺绥扒青苔的手一顿,有心想说你吃了这么多也没看见你拉啊,可鉴于小黑那嗲音以及自己都不知道的性别,贺绥听到它的声音就总会忍不住的自动把小黑当成是女孩子对待。 跟对女孩儿讨论这样的问题着实不雅,贺绥转了话题没继续说下去,“好了,你过来吧,一会儿你自己先去吃一阵,我跟进去以后准备好就叫你。” 小黑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像是吸面条一样把嘴里还喊着的一根枝条一吸溜吞进了嘴里,小跑着到了贺绥扒青苔的地方闻了闻,确定没有青苔了,这才高兴的嚓嚓几口就咬出一个小洞。 这里的壳似乎比海神庙山顶上咬的壳尾巴更厚一点,小黑大口吃了一阵,尽量给贺绥弄个方便他钻进来的洞,“呜呜我咕噜、我先进去了,你自己把洞堵一下,不要让其他人进来了。” 它可不是担心人进来了要掉下去摔死,小黑是不乐意自己吃东西的时候被人吵到。 不用它说贺绥也已经准备好了,等到小黑化做半道白影消失了,贺绥用了张迷踪符在洞口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到了这里就会自动的避开绕道。 至于补洞口,这事儿贺绥还是留给其他人吧,自己进去了操作起来也不顺手。 小黑是顺着壳往下面左右吃的,贺绥让它别吃完了,要留够能够支撑这片空间的螺壳,要不然小黑吃完这座卅岛东边儿最大的山就能直接垮塌消失了。 螺壳坚硬无比,比之最坚硬的钻石都还要坚硬,所以留几个方位的支架就足够撑起这个空间。 小黑很不乐意,不过贺绥哄着它说海里还有别的好吃的,说不定吃完就能让它恢复成全身雪白的样子,小黑这才乐颠颠的点了头。 贺绥不去管小黑,自己进了深坑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空地,然后开始坐在地上画符。 一路上贺绥有空的时候都在画符,可有时候小黑的灵符阴符不够它吃,看它饿得嗷嗷叫,贺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心软的,所以手松一松也会把其他符喂给它吃。 就是这么三不五时的松手,就让贺绥现在手上能用的符不够用了。 要用小黑说的法子强行唤醒生死薄,需要准备的也没什么,主要是要保证空间里的“气”的稳定性,所以贺绥临时画了几张隔绝符,至于辟邪驱阴的就不用了,有小黑在,真来个什么东西中途打扰,权当是给小黑当磨牙齿的小零嘴了。 想到这里本在插符的贺绥兀自一笑,原本想太多而凝重的心情稍稍松缓。 作为一个凡人,无论他想再多担忧再重也没用,看疑似谛听的小黑多好啊,除了想到主人会莫名难受一下下,其他时候都在全心全意找吃的,这样简单的思维也让它的幸福快乐来得更容易。 不说吃饱了,现在只是告诉它说海里有能让它吃饱肚子的东西,小黑就已经高兴得浑身来劲儿了。 一切顺其自然,既然他已经有缘来到了这个世界,又接连遇见了这么多古古怪怪的同伴,贺绥相信天道自有它的安排。 如此一想,原本还郁结的心顿时一阵畅快,一股清风自心中而生,真真正正的吹了出来,将这个空间里原本还残留的怨风吹得一干二净。 空间里还是那般黑洞洞的,可空气却陡然清新了起来,没有了那股子莫名的压抑感。 远处的小黑若有所感,埋头猛啃的架势稍稍缓了一下,不过嘴里嚼吧嚼吧吞完了,又埋头继续猛啃。 贺绥只感觉神清气爽,再感应“气”,挥洒之间如臂使指,天地之气对他越发亲近乖顺。 贺绥知道自己这是心境上的感悟,这却是曾经在泫朝时自己也没能达到的程度。 当然,贺绥只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在泫朝时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什么天下家国之时,说是道士,却颇有一股江湖侠士的意气,到底还是格局太小了。 感悟精进也不以为然,贺绥继续做着自己的事,等到布置好了,朝空中随便喊了一声“小黑”,无需声量多大,回声一层层推进,跟个大喇叭似的,跑得再远小黑也立刻就听见了。 小黑速度奇快,跑回来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回来后小黑先跳到贺绥肩膀上蹭了下贺绥的脸,十分垂涎的添了一口。 贺绥笑骂它一声,“还真想把我也吃了?” 吃不吃的倒也无所畏惧,只要这厮别因追求饱腹之欲堕入魔道就好了。 心境上的开阔,让贺绥对己身也有了很大的感悟,并不执着与肉身。 便是先前那些世俗规矩礼义廉耻,贺绥也隐约有了新的认知,整个人更加洒脱了,对自然道的“本我”有了更进一步的感悟。 不过此时暂且不提,还是正事要紧。 小黑跳到了地上,又在贺绥脚下跟只猫一样用身体去蹭了蹭贺绥的腿,嘤嘤扭捏道,“不是要吃你啦,有的东西闻着香也很喜欢,但是不代表就想吃啊,就像你包里那个东西,闻着很香也很想吃,但是我知道不能吃。” 贺绥奇道,“你还有不能吃的?” 说话间贺绥又盘腿而坐,听小黑又说了一声包里有闻起来很香的,见小黑已经稍微缓解了饥饿感,已经能够理智听话了,也就将包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问它是哪一样闻着香。 包里主要的东西也就是大珍珠,神笔,生死薄,以及白天才在海神庙上面找到的古怪白玉小蚌。 小黑走过来闻了闻,神笔已经被打开了玉盒,小黑好奇的闻了闻,然后一脸嫌弃的用爪子刨开,哼哼唧唧道,“这个笔跟生死薄一样身上是臭的,才不是香的!” 贺绥见状,顺口问小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笔?” 小黑想了想,“有点像判官笔,不过判官笔是黑笔杆白毛毛,这个笔比判官笔稍微要香一点点,不过用它在生死薄上写东西应该可以。” 传闻生死薄乃南斗星编写,一支笔定人间众生从生到死的一生。 贺绥想到神笔有“创造”之能,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不过随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若是当真如此,神笔又怎么可能流落人间,还在数百年前就留下了神笔书生的民间传说。 至于上次布脱里说的“神笔马良”,当时贺绥还愣了一下,回头问了周凯才知道是有人创作的华国儿童故事。 小黑可不管贺绥想了多少,反正在它看来这世界简单得很,就分为能吃的不能吃的,香的臭的,其他一概无所谓。 刨开神笔,旁边的生死薄小黑都不屑于去多瞅两眼,虽然这次它能苏醒也是生死薄帮多它,可就凭残缺的记忆里被这本书欺负的记忆,小黑就天生的不喜欢它。 再说了,小黑总觉得这本书把它唤醒不大可能是纯粹好心,说不定又挖了坑要欺负它。 那颗大珍珠小黑也没多做理会,它可是一条讲信用的好狗,既然说了要送给贺绥,再想吃它也绝对不会去碰,顶多就像是添贺绥那样偶尔抱着添几口。 最后小黑闻着撤不开鼻子的就是那个白玉小蚌,小小的一只,可那上面既有让小黑口水哗啦啦流的香味,又有让它知道不能吃的另一股味道。 贺绥见小黑围着白玉小蚌绕着圈的闻来闻去,口水吸溜了一声又一声,确定小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了。 虽然是在海神庙上找到的,可贺绥却并没有对它太过关注,上面什么气也没有,不过托在手掌心确实感觉很不一般,就好像握着它就握住了整个海洋。 “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希望你想的那个法子真的有效。” 取小黑毛发,烧成灰,混合上小黑的口水,然后涂抹在生死薄翻开的第一页上。 取毛发的时候小黑格外宝贝自己前半截身上的白毛,所以让贺绥取的尾巴旁边的黑毛。 烧成灰,没有打火机,贺绥跟小黑确认用灵火焚烧也没问题,这才引气燃烧,用一个装了朱砂已经用光洗净的空盒子装了,然后小黑呸呸呸的吐了口水在里面。 贺绥用一支干净的符笔搅拌好,这才翻开生死薄第一页,细致的将口水灰刷了上去。 先前贺绥也是翻看过生死薄的,可惜里面的内容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片泛黄发皱的空白纸张。 准备的口水灰本就不多,贺绥涂得仔细,一张纸上每一处都涂上了,等待片刻,原本毫无动静的生死薄突然一震,然后就像是生气的老人家一样抖啊抖,抖着飞到了半空。 贺绥屏息凝神等待上面浮出字体,结果这本不靠谱的书飞到半空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狠狠的砸了一下小黑的脑袋。 这一砸唤醒了小黑当年被这本书欺负的心理阴影,嗷嗷叫着一头扎进了贺绥怀里不敢出来。 贺绥看着生死薄,眼神无喜无悲心中什么感想多没有了。 这真的就是神话中传得神乎其神的“人书?” 似乎也感觉到了贺绥对它认知到误会,生死薄赶紧一抖,故作正经的稳稳当当浮回贺绥面前,翻开的纸张上慢腾腾浮现出一层浅淡的金光。 贺绥眯着眼凝神等待,只见纸张从右往左竖着慢慢浮现出一个个字。 开篇第一竖行,出现四个字:人间之书 这是人书的全程,但是显露在第一页里,贺绥心里思考不断,一边凝眸等待字体一个个好似从金光中浮现出来。 内容都是古式用于,用最简单的几个字就能表达出许多内容,全篇也只有短短四行字,还要刨除开头就独自占了一行的那四个字。 内容翻译过来,也很简单,就是诸方神君预示,这方天地不日将会发生天崩地陷的大灾难,所为的天崩地陷,可不仅仅是指人间的灾难。崩的是天庭所在的天,陷的是地府鬼界所在的地,可以说是满天神佛也囊括其中地大灾难。 此预示一出,神神鬼鬼些馍妖怪都慌了神,平日里打打闹闹争夺地盘以及各自在人间的道场信徒也就算了,都这种时候了哪里还有心情搞内部争斗? 如此,魔妖佛神鬼五界老大就凑到一起商量办法,可商量来商量去,发现灾难根本无法从根源上解决,只能往域外寻求办法。 可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这些大佬都感觉困难的事儿,因为大灾难发生的根源就是他们自个儿。 就算他们中的一些思想觉悟高的愿意自杀,可总有不愿意的,示警中又知道但凡他们那一时期的魔妖佛神鬼留有一个,大灾难都将如约而至。 最后,天帝感应天道旨意,五界裹挟着自己那一界族人自行于同一时刻从天道开辟的通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