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汴梁

    戴芬的病比预期的要严重。

    赵自强在病房里找到冯玉兰和戴芬的时候，两位妈妈正在说体己话。冯玉兰拉着戴芬的手，戴芬泪眼婆娑。赵自强推门进去，戴芬伸手擦去眼泪，笑着看着他。

    “小强回来了，我刚还跟你妈说呢，都怪阿姨，耽误你妈去接你了。”

    “没事，阿姨，我这不是来了么，你身体怎么样？”

    赵自强拉了个凳子坐在冯玉兰身旁，随意的聊着天。认识戴芬是因为她的丈夫，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张勇。一开始，赵自强和冯玉兰对戴芬都是有不满的，可是随着接触时间的增长，才发现了这位传统大宋妇女的品德。坚韧不拔，像石缝里生长出来的野草，怎么都能找到一线生机。张勇入狱后，她家里断了生活来源，靠着赵自强给的换肾钱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在东春市摆了个早点摊子，还兼职打些零工，不仅带着孩子活了下来，还略有结余。要不是这场病，也许再过几年，她的儿子张不凡，也能过上他同学那样普通而幸福的生活。

    聊聊家常，聊聊生活，赵自强和冯玉兰又坐了很久，才离开了医院。走之前，冯玉兰交了二十万的押金，能保这段时间治病无忧。之后，她和赵自强上了等在门外的车。

    “阿姨好。”

    薛舞伸手给冯玉兰拉门，态度殷勤，声音甜美，冯玉兰点点头，不冷不热。反倒是见了坐在车上的邓玲玲，笑了起来。她觉得薛舞年纪大，父亲又出了事，不像邓玲玲，年龄刚好，父母还是大学教授，配得上小强。心里就多少向着邓玲玲。她这个心思瞒不住赵自强，也没瞒过两个当事人。邓玲玲有些抱歉的给了薛舞一个眼神，薛舞掐了一把赵自强，一车人浩浩荡荡的开去了棋院。

    赵自强的房子因为被人人肉出来了，隔三差五就会被人上门捣乱，索性租了出去，租金也还可以。现在冯玉兰住在棋院的宿舍，是套一居室，条件也还不错。棋院的领导们虽然对外低调，但是对赵自强的母亲还是很照顾的，隔三差五就有领导上门慰问，还总带些小礼物，很贴心。

    到家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赵自强和朋友们一一告别，约定明天去蔡轩他们搞的咖啡馆看看，就送走了所有人。之后，冯玉兰和他回到房间，关上门，才有了母子俩独处的时间。

    “……这一年多不见，你瘦了。那边吃的不好？”

    冯玉兰其实早就发现赵自强瘦了，一直忍着没问。赵自强笑笑，故意用力卷起胳膊，膨起肌肉，“瘦了些，不过身体好了些，妈你放心吧，儿子长大了。”

    “是啊，都二十一了，可不是长大了。”

    冯玉兰伸手顺着赵自强的脸往下摸，突然想起了什么，“饿了吧，我给你炖了排骨汤，一直在高压锅里热着呢。我给你端出来。你一直容易饿，刚刚就算吃过晚饭，应该也饿了吧，来喝点汤，喝点汤好睡觉……。”

    听到冯玉兰的话，赵自强的眼镜一下子湿润了。当年还在洛安的时候，一心练棋的他就是每天喝着妈妈炖的汤过日子的。如今五年过去，妈妈还是那个妈妈，可汤，不知不觉已经快两年没喝到了。

    冯玉兰端出来的汤温温的，温度刚好，赵自强也确实饿了。他一口气喝完了一碗，又吃了几条巧克力，才算是补充了些能量。之后，他和冯玉兰聊到深夜，决定如果戴芬出事，就帮她带儿子。同时也决定，等汴梁这边的事情忙完，就回趟洛安。

    6月13日，得知赵自强回来的棋院院长苏擎苍带着人过来慰问，赵自强和他们聊了一会。苏擎苍表示了对他的关心，拍着胸脯保证有什么问题一定解决，顺便问起他现在棋力如何，表示棋院保留着他所有的记录，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通过比赛把积分抬上去。赵自强和他们客气了一番，表示自己之前实在是不便出现，最近也不会重返棋坛。但是他承诺，只要有棋院对付不了的强敌，他就会回来。苏擎苍要的就是这句话，听了很是满意。他们又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赵自强恭送出门，态度极其到位。

    刚送走了苏擎苍和黄一白，赵自强就被闻讯而来的叶风找到，说已经帮他准备好了饭，要接风洗尘，拉着他去了岳有冬的家。

    “你小子，这一年多不在，可把我们给愁坏了。现在你的名声都臭大街了，你才出来，未免太晚了吧？”

    将近两年不见，岳有冬还是那么精神矍铄。岳玲珑扶着她爹，看着赵自强，脸上带笑。赵自强和几人寒暄了几句，就在饭桌旁坐了下来。和这一家人，他没必要客气。

    “我去拯救世界了，现在顺利完成任务，好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大鱼大肉，赶快端上来啊！”

    “嘿，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啊！”，等在一旁的姜空橙瞪着他，一脸愤愤不平，“你不在的时候，有冬爷爷和玲珑姐姐为了你可受了不少气呢，你也不关心一下，上来就要吃的！真是好人没好报！”

    “哈哈哈哈，你这句话可用错啦”，赵自强笑，招呼大家坐下，“我人没事，脑子没事，还能做题写证明，就是胜利。未来的路还长着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这段时间确实给几位添麻烦了，我母亲的事情，也劳烦各位操心了。”

    “那还不喝酒！”

    叶风在一旁给他倒酒，高度数的白酒，一倒一大杯。赵自强盛情难却，分几次喝了下去，和大家聊了起来。围棋是他起家的事业，围棋圈的事情，也相对更简单一些。他和岳有冬、岳玲珑、叶风、姜空橙和他的徒弟王君山聊的很开心，很尽兴，酒也喝的很到位。

    饭后，岳有冬拉着他下棋，美其名曰检验棋力。赵自强自然不会让棋，连杀老头三把，杀的老头一脸郁闷。之后，他连胜岳玲珑、叶风、王君山和姜空橙，重新坐实了自己大宋围棋一霸的称号。

    几盘棋下完已经是下午，岳有冬不胜酒力，睡觉去了。岳玲珑和姜空橙、叶风还在和赵自强聊天，大多数时间，是赵自强讲，几位听。他之前和铁疯子的小七反复交手，也学了不少有意思的招式，一一讲出来，果然吸引了一地崇拜的目光。

    到了傍晚，岳玲珑在沙发上睡着了。姜空橙也有些醉，赵自强起身告辞，叶风送他回了宿舍。薛舞和冯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把拉上他，就去了蔡轩的咖啡馆。

    蔡轩的咖啡馆开在汴梁的东侧，位于商务中心区旁边一个高档小区，住客大多是白领。咖啡馆装修很到位，气氛和环境都很好。赵自强来的时候还没到人气最旺的晚上，可哪怕如此，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咖啡馆里，或学习，或聊天。大家都很安静，喇叭里放着轻柔的歌，声音也很好听。

    在咖啡馆转了一圈，赵自强和蔡轩他们上了楼上一间半透明的包房，继续聊。这一次，聊的就是更细的打算了。如果赵自强想要去乾海，汴梁这边的生意就要放。咖啡馆如何处理，人怎么处理，去了干什么，都要有些章程。

    这些事虽然不难，但是也琐碎，全部敲定下来，就已经是夜里了。几个人在咖啡馆吃了夜宵，又喝了点酒，薛舞自告奋勇要送赵自强回家，蔡轩和同事们笑嘻嘻的目送他们离开。至于冯火，站在离大家稍微远一些地方，看着远去的车，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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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去哪？”

    在车上，终于有了独处机会的薛舞和赵自强，却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用一个问句打开了话题。

    “去找家酒店吧，不想回家”，赵自强放低了自己的椅子，透过车子的天窗看着这座城市的夜色。来这里五年了，却总觉得自己是个过客。

    “……”。

    薛舞没说话，继续开车。她稍微把窗户开了条缝，让夏季燥热的风吹了进来，“……我其实没那么在意的。”

    女孩的声音不大，却能让赵自强听的清清楚楚。

    “我在意”，赵自强侧头看着女孩的侧脸，“我不知道现在对你的感情算不算喜欢。但是我知道，如果一定要让我找一个女朋友，找一个人结婚，那个人，只能是你。”

    “噗嗤……”

    薛舞笑了，她飞快的侧头看了赵自强一眼，继而继续开车，嘴角却带着笑。

    “你呀，还是这么笨，一点都不会哄人。”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赵自强想起了两年前的邓玲玲。夜色下的大排档旁，女孩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你连骗我，都不愿意……”

    “我只是不想骗你罢了”，把回忆从脑海里拿开，赵自强伸手摸上了薛舞的大腿。

    “等会让我好好检查一下，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偷减肥！”

    “切——”

    薛舞切了一声，伸手拿开了赵自强的手，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她就这么开着车，带着身旁的男人，去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至于未来如何。

    天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