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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想,胡思奕害怕什么? 钱姐担心什么? 另一位大姐在长吁短叹什么? 身家地位统统可以放到一旁,整件事让隋然自己说,纯粹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然而引来的祸水被另一个人承担了。 钱姐明明安排胡思奕全程陪她们吃喝玩乐一日游,是她为了几万块的业绩,非要一根筋查到底。 走近,楼上传来钱峰大喊大叫的声音,他用的本地方言,听不懂内容。 对,罪魁祸首是钱峰没错,但说到责任,第二个就得算她。 胡思奕和钱姐都在往隋然这边看,那大姐扭头看见人来,过来开院门,指着二楼窗口说:“你瞧瞧,都惯成什么样了。这孩子还不管教,以后再大点可就无法无天了。你现在还有力气给他擦屁股,等你老了,等咱们老了,你等着他祸祸你,祸祸咱们?你连自己孩子都顾不上,你孩子明面上不说,心里没点埋怨?还是你指望钱峰?你不怕到时候让他把你送到栾港养老院?” 大姐边说边往这边使眼色,音量不低,用的是普通话,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有点说给隋然的意思—— “做父母的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挖出来给孩子,等孩子长大了,买房买车,回头嫌伺候老的麻烦,一个月三五千块送到栾港,栾港你晓得的呀,那是什么地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梅雨天风湿关节炎犯了,不给吃药,就给止疼片——大春,你记得咱们当时为什么要开合作社,为什么只有下岗退休的老姐妹?” 钱姐不声不响,表情比之前有所缓和,没那么愁闷,但更凝重。 楼上钱峰又喊了声,随即被两个更高亢的女声盖下去,紧随其后是啪啪两声脆响。 钱姐往楼上张望,细看才发现人在发抖,那大姐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大春,不能心软啊。” 隋然磨蹭到三人面前,把叠整齐的毛巾递给离她最近的胡思奕,跟大姐说谢谢。 “然姐……”胡思奕期期艾艾地喊她,“那位姐姐怎么样了?” 隋然摇摇头,驱散脑海中那几点红,装不出若无其事,沉闷道:“好歹没再流血。” 胡思奕问:“那要不要叫救护车?” 她一提救护车隋然倒想起来,那会儿慌慌张张的她似乎想打急救电话,被淮安拦住了。 隋然沉默了片刻,“看情况吧。” “呃……” 同时发出模糊感叹的还有钱姐,她说:“那个,小隋,你帮我跟你老板道个歉,实在对不起。你们女孩子……哎,伤到脸上也不好,你老板要去医院就快点儿去,别拖久了留下什么毛病。医药费啥的,我……我尽力。” 隋然耐着性子听钱姐说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三个人望着她,那大姐张张口还想补充什么,她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再说吧,我先回去。” 回车旁,隋然试着拉副驾车门,副驾没开,后面的门开了。 隋然过去看了看,淮安正往旁边移,听芮岚问:“怎么说,今天还回去吗?” 淮安没回答,拍拍空出来的位置,示意隋然上来。 “你和恩月姐先回去吧,海澄,麻烦你跟她们的车回去,可以么?” 副驾的海澄一摊手:“我没关系啊,反正车是然然借的公司的。” “嗯。” 隋然沾着椅座的外沿落座,视野缩放到最窄,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离开短短几分钟,车里的前情、桑恩月去了哪里她无从得知,总之坐下没多久,海澄留下一句“然然那我先跟她们回去了”,便和芮岚前后下了车。 随后手机一震,隋然偷偷窥了眼屏幕。 海澄:「淮总为了你差点儿毁容,桑总跟芮总都气得不能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海澄:「比如以身相许[耶]」 隋然没好气地单手打字:「好走不送[菜刀]」 这话还没发,就看海澄撤回了那条信息。 公司的车档次不高,顶多中端,不像淮安的车,隔音不是很好。 风声、狗吠、蝉鸣,连带幻听一般的钱峰的吵嚷声。 但都盖不过因为鼻塞而明显粗重的呼吸声。 听得人心里一阵阵抽紧。 “我不做她这单了。”隋然说,咬了阵儿牙关连说两遍,“不做钱姐这单了。” 胸口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从钱姐让她帮道歉开始,好像热天吃火锅,越吃越燥以至于如鲠在喉。 隋然没想过钱姐会说出她来承担医药费的话。 钱峰冲撞下来是真。 她躲闪不及直接导致淮安流血是后果。 但混蛋有且仅有钱峰一个。 她想不明白钱姐到这会儿表露出来的想法仍是她来承担责任——替钱峰。 可能隋然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极品”的亲戚,无论是钱姐还是钱峰。无法理解钱峰凭什么理所当然捅娄子让钱姐替他善后,也无法体会长辈对晚辈不计后果的呵护,便油然生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怨怼。 “做啊,为什么不做?”隔了会儿,听淮安反问,她点了点冰袋,“所以我白挨这么一下了?”末尾还缀了个“嗯?”。 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的。 隋然捂着脸装牙疼地哼哼两声,指缝间看到这人也斜着看她。 大概是偷瞄过于明目张胆,看淮安眼尾不加遮掩地上扬,在笑,不过没笑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