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齐王心中微恼,如何不知他在挑拨。 太子如何在百姓口中声誉不佳,他却偏偏说自己颇得百姓赞誉,还让自己与太子分享经验心得?这不是存心往赵赟心口上扎针么? 果不其然,赵赟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二皇兄言重了,我又如何能与几位皇兄相比,尤其是二皇兄,礼贤下士,追随者众……”他点到即止,便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些日子不见,四皇弟的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少,倒真让为兄刮目相看啊!”鲁王似笑非笑地道。 对上首四位皇子的明争暗斗,朝臣们心知肚明,只是也只当瞧不见。 大殿内自有宫中侍卫守护,程绍禟只作为太子的随从侍立他的身后,听到鲁王提及齐王时,下意识便望了过去。 原来他便是传闻中的齐王,也就是当年曾从青河县大牢里把自己救了出来的那位。 也是到了太子府后,他才听闻齐王生母丽妃原是与先皇后相交甚好的表妹,在先皇后怀有身孕时还曾进宫陪伴过她一段日子,待太子出生后不久,丽妃便也被诊出怀有了身孕,孩子的生父不是哪个,恰恰便是天熙帝。 进宫陪伴自己的表妹不知什么时候与皇帝勾搭上了,先皇后如何不恼,虽然最后还是同意让她进了宫,只是这姐妹情份却也算是彻底断绝了。 他想着,太子一直不喜齐王,想来也有这个原因所在。 动听的乐声忽在殿内响起,十数名体态轻盈的舞姬款款而入,挥舞着长袖踏歌起舞,时而旋转,时而跳跃,飘飘似仙,再配以那柔媚勾人的浅笑,让殿内不少官员都看直了眼睛。 尤其是韩王,死死地盯着领舞的那名女子,看得目不转睛,连手上拿着的酒杯掉到了膳桌上也没有察觉,还是他身边侍候的宫女连忙上前拭去酒渍,动作利索了给他换上了新的干净酒杯。 天熙帝‘修道’多年,倒是比不少人还要镇定几分,只是眼中也带着欣赏,长指跟随着乐声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轻敲着御桌,偶尔还似是轻哼几句。 “这些女子个个都长得跟仙女似的,说不定一场宴席罢了,三弟妹还能又添几位妹妹呢!”鲁王妃掩嘴轻笑。 韩王妃脸色难看,如何没注意到韩王那如同色中饿鬼的模样,又羞又恼又恨,便是对着鲁王妃的取笑也说不出什么来。 “添几位妹妹算得了什么?倒不如似二皇嫂这般,一个月内添两三个儿子呢!”齐王妃不紧不慢地道。 鲁王妃脸上的笑容当即便僵住了,轻哼一声,却不敢再说什么。 一个月内添三个儿子自然是好,可若这三个都是庶子,那便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 韩王妃感激地望了齐王妃一眼,可对方却没有瞅向她,低头啜饮着茶水。 太子妃装聋作哑,反正只要妯娌几个聚到一起,必然会含沙射影、棉里藏针地你来我往一番,好在她位尊,她们再怎么也不敢扯到她头上来。 殿内乐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殿中舞姬旋转的速度不停加快,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却也不舍得移开哪怕半分视线。 程绍禟对殿中的歌舞视若无睹,尽责地注意着殿中动静,突然,他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离天熙帝最近的那名舞姬忽地凌空一跃,手中竟不何时抓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剑,正正朝着天熙帝刺过去…… “刺客,危险!”程绍禟高声示警,人却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那舞姬飞扑过去,凌空击出一掌,重重地击中那舞姬的右肩。 那舞姬吃痛之下手一松,短剑便掉到了地上。 殿中的侍卫也反应了过来,‘护驾’的叫声此起彼伏,见有十数名宫中侍卫围了过来,程绍禟立即便飞往赵赟身边,顺势将一名朝赵赟杀去的舞姬击倒在地。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往日仪态万千的后妃们个个吓得花容失色,素来从容不迫的朝臣们也脸色大变,四处寻着地方躲避,就怕一时不着被刺客斩杀当场。 倒是几名成年皇子反应最快,几乎与那些侍卫同时到达天熙帝身边,这当中又以鲁王及他的侍卫速度最快。 程绍禟寸步不离地护着赵赟,并没有花心思理会旁人,只待刺客一一伏诛,太监们飞快地把乱七八糟的大殿收拾妥当,天熙帝又传旨严查刺客来由,重办了办事不力的几名官员后,才将视线投向了侍立赵赟身后的程绍禟。 “赟儿,他是你府里的侍卫?” 赵赟心思一动,只觉得这着实乃天赐良松,立即起身回道:“回父皇,他正是儿臣府中侍卫统领程绍禟,因他武艺高强,儿臣正打算把他送到镇宁侯麾下历练,将来也好为父皇效命!” “你且上前来让朕瞧瞧。”天熙帝吩咐。 程绍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跪下行礼。 “是根不错的苗子,日后便跟在侯爷好生历练,也算是不辜负你主子一番心意。” “多谢父皇!”赵赟心中一喜,又催促程绍禟,“还不快快谢恩?” 程绍禟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有点儿糊涂,但也顺从地垂头谢恩。 鲁王只看得咬牙切齿,暗恨今日一番心血全然打了水漂,不,是全为他人作了嫁衣! 第60章 身上沾了不少鲜血的镇宁侯此时也走进殿来, 恰好听到天熙帝这话,望了望再度侍立赵赟身边的程绍禟, 很快便又移开, 单膝跪下道:“启奏陛下, 臣已将逃脱的那名刺客生擒,如今正押在天牢等候陛下发落!” “好!既如此, 此案便交由刑部审理,务必要从那人口中把幕后主谋撬出来!”天熙帝修的是长生术, 自然爱惜生命, 对这种胆大包天竟敢行刺自己之人, 从来不会手软。 一旁的刑部尚书急急上前领旨。 “徐卿,你来得正好,这位程绍禟日后便跟着你历练一番。”天熙帝指了指程绍禟,对镇宁侯道。 程绍禟连忙上前行礼:“侯爷!” 镇宁侯目光如炬,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程绍禟不卑不亢地站着, 任由他那挑剔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 鲁王、韩王眼带期盼地望着他们,虽然知道希望微乎其微, 可还是希望镇宁侯能够拒了此人。 父皇向来宠信镇宁侯,若是他坚决不肯把人收下, 父皇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此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便是赵赟也有几分忐忑。他确是利用天熙帝把程绍禟往镇宁侯身边送, 为的自然便是镇宁侯手上的兵权和他在军中的威望。 毕竟镇宁侯无儿无女, 若得了他的赏识, 这前程大好自是不必说,而他更是如虎添翼。 生怕镇宁侯说出拒绝之话,他清了清嗓子正欲说话,镇宁侯已经转过了身,朝着天熙帝道:“请容臣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鲁王与韩王脸上喜色再浓,赵赟自是一阵失望。 天熙帝也注意镇宁侯身上的血迹,忙道:“去吧去吧!顺便让太医瞧瞧你身上的伤。” “谢陛下恩典。”镇宁侯恭恭敬敬地回答,而后退出了一段距离,转过身后正欲离开时,却又停下了脚步,朝着程绍禟的方向望了一眼。 “程绍禟,为何还不跟上?”天熙帝自然明白他突然停下来的意思,微微一笑,冲着程绍禟道。 “还不快去?”赵赟顿时大喜,知道镇宁侯这是接受了,又见程绍禟站着一动也不动,不禁急得直催促。 程绍禟有几分迟疑,只到底还是先后向天熙帝和他行了礼,这才追着镇宁侯而去。 赵赟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各瞥了有几分气急败坏之色的鲁王与韩王一眼,暗地冷笑一声。 想与孤斗?简直做梦! 程绍禟是护送镇宁侯回府后,这才到太子府向赵赟复命的。 赵赟高坐上首,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良久,才道:“孤让你到镇宁侯身边,你可明白孤的用意?” 程绍禟点点头:“属下明白。” “你是个聪明人,也不用孤多费唇舌,虽说今晚这一切事出突然,可若不是你反应敏捷,如何入得了父皇与镇宁侯的眼。镇宁侯其人,除了父皇,谁也不放在眼内,便连孤这个太子,在父皇跟前,想来也未必及得上他。” “镇宁侯徐震平,乃本朝第一猛将,自十八岁便追随在父皇身边,原为父皇身边的一名普通侍卫,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军中,自此便开启了他从无败绩的将领生涯。” “满朝文武大臣,唯有他才是父皇最为信任之人!” “你到了他的身边,只需用心跟着他好生历练,其余诸事不必理会,这将来你的前程是好是歹,全然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孤不会插手。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这是彻底放手让他在军中打拼出一番天地来,也是让他安心跟着镇宁侯。 赵赟点点头:“镇宁侯可曾说过何时让你过去?” “侯爷让属下回来交接好手头上的差事后,三日后便去找他。”程绍禟如实回答。 “既如此,你便将手头上的差事暂且交由褚良,三日后便过去吧!” “属下遵命!” 一直到他离开后,赵赟才皱着眉,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手上的玉扳指。 但愿此回他没有看错人,也希望程绍禟没有让他失望才好…… 程绍禟回到家中时,已经将近丑时。 怕惊醒熟睡中的妻儿,他静悄悄地找出换洗的衣裳,简单地沐浴洗漱过后,在院里静待片刻,以让身上的水汽稍稍散去。 想到今晚一连串之事,他整个人仍是有几分恍惚。 所以,三日后,他便要去追随那个本朝第一猛将镇宁侯了么? 他如何会不知太子把自己派过去的用意,无非是为了镇宁侯手上的兵权。自十年前镇宁侯元配夫人过世后,他便一直没有再续娶,身边亦无一儿半女,侯府里住的,也多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遗孤。 对这位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程绍禟自来便相当敬仰,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追随他左右,如今这般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落到他身上,他只觉得一切便像是作梦一般,那样的不真实。 这一晚,注定有不少人睡不着觉。 回到王府,鲁王再忍不住满腹怒气,重重地一掌拍在书案上:“岂有此理!本王一番心血全然白费!当日还说什么毁了赵赟在民间的声誉,便相当于断了他的根基,简直一派胡言!只要他一日有父皇的宠爱,这太子之位便是稳如泰山!” 今日纵是他的人第一个冲出去救驾,他也未必能有把握能让天熙帝当场便同意让他的人进入镇宁侯的军队,也只有赵赟,那个素来深得帝宠的太子殿下,才能有这般待遇。 当初提议在民间打击太子的谋士吓得直打哆嗦,双腿一软,终于支撑软倒在地。 鲁王扫也不扫他一眼,勉强压抑着怒气,眸中一片阴狠。 既如此,唯有用上那一计了! “还有,本王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必定要把今晚此事给本王抹得干干净净,本王不希望还被人给攀咬上。” “是,王爷放心,必然会让她们守口如瓶!” 齐王从宫中回府后,便唤来了幕僚晏离等不少心腹下属,关在书房内商议了将近一个时辰。 “程绍禟……这个名字听来怎的这般熟悉?”良久,齐王才蹙眉道。 “殿下想来是忘了,这程绍禟便是太子府上的侍卫副统领,亦是宋超、唐晋源等人的结义兄弟,当日听闻也是打算一齐投奔到咱们府里来的,后来不知何故又改变了主意。”晏离回答。 “原来是他!”齐王恍然大悟,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赵赟此人性情多疑,他既能如此重用那程绍禟,可见此人必有过人之处,是本王没那福分,与这么一位人才失之交臂。”齐王的语气有几分惋惜。 晏离同样觉得可惜,但也没有太过于执着,毕竟镇宁侯那关可不是那般好过的,此人是否真有实力,还有待观察。 “还有一事,长洛叶家送来了今个季度的银两,较之上一季度却是少了一成有余。听叶当家所言,这是因为青河县那留芳堂这两个月减少了什么商品的供应之故。”晏离正欲告退,忽地又想起了此事,连忙回禀。 “生意有好有坏,这不值什么。叶家这些年也算是为本王积累了不少银两,眼前有个机会,叶家或可争争那皇商的名头,你去信问问叶当家可有兴趣。”齐王不以为然。 “殿下不可,如今还不是叶家出头的时候,树大招风,早前的那一家皇商便是个最好的例子。”晏离却不同意。 齐王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便依先生所言,只是还是委屈先生这段日子住在外头,来回奔波了。” “这是草民份内之事,不敢当殿下此言。”晏离谦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