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梅县有守新房的习俗，简单点说就是新买的房子第一年不能空着，要在里面过年。按安母的说法是就是守着房子，告诉神神鬼鬼这是私人空间，不要乱闯。

    安乐还记得当初安母说完这番话，还被姥爷拍了一巴掌。等母亲说了小孩子不懂事见怪莫怪，姥爷才露出笑模样。

    安母一把年纪还被姥爷当小孩子教的样子，惹得安乐他们笑了好久。

    用姥爷的话说灶王爷腊月二十三到除夕这几天要上天述职。这个时候，家里就没有了神仙的守护，所以需要人亲自在家守着。

    不管是哪个版本，江树他们今年是回不来了。姥爷也被接去城里帮着守房子。初二走娘家只好改到元宵节。

    过年不用去那边，倒是省了不少事。想到北风一刀刀刮进骨髓的冷，安乐就浑身起冷颤。每到年关走亲访友的时候，安乐就特别羡慕那些家里有车的人。

    有车多好啊，不用受寒受冻，不用挤成肉饼，想去哪里踩踩油门就到了。不用担心误了班车，不用担心司机拒载。

    车子对安乐来说不仅是一种交通工具，更是一种更加自由的生活方式。

    除夕夜安家的饭桌上多了几样新鲜东西。一样是鹿肉，这是安母托人弄来给安父补身子的。

    鹿肉温和，可以补脾益气，温肾壮阴。细嫩的鹿肉被切成薄薄的小片，用姜细细的抹上一遍，再撒上少许细盐，些微黑胡椒，等码住了味，加些青蒜下去爆炒。

    一口鹿肉下去，蒜的清香，鹿肉的鲜嫩，融合在一处，让人欲罢不能。

    除了鹿肉，还有一样少见的水果——椰子。物流不发达的年代，椰子这样的水果并不是人人都能吃的到的。

    安母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去外面青色的一层，露出里面硬硬的壳。之后以报废下班水果刀的代价，终于钻出了一个小孔。

    等父母尝到椰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用安母的话说这寡淡的味道还不如自家烧的红薯粥呢。

    这么一个小插曲倒是让家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安仁听同学说过，椰子里面白色的部分也可以吃，就费劲劈开硬壳。

    “怎么样？”这次安母不肯上当，坚决不试吃，只扒着儿子问味道。

    安乐见大哥表情有瞬间呆滞，明白多半不好吃。这边趁母亲开咯口询问的时候，迅速塞了一块儿进去。

    上辈人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进嘴里的食物就不能糟蹋。安母只好硬着头皮开吃。

    “这不就是红薯味，亏我还背了一路。”安母一脸嫌弃的点评，顺带给了安乐一下。

    “说不定是没熟，听人说熟了可好吃了。”揉着脑袋，安乐替椰子小声辩解几句。实在是她也没吃过好吃的椰子，底气不足。

    “算了吧，吃不惯这洋气东西。还不如我20块钱买袋苹果好吃。”安母摆摆手表示不肯再受这洋罪。

    炉子上烧着的苹果已经到了火候，安母揭去外表黑乎乎的一层，惬意的咬了一口。

    苹果里的果糖，经过烘烤早就溢出来。吃一口还能拉出甜甜的糖丝，透着苹果特有的香味，无比惬意。

    安乐见母亲撤了，扔下手里的椰子也赶忙躲远。老安家是不许浪费粮食的，此时不闪，更待何时。

    看着躲得远远的一双儿女，安父好笑的点了点他们。“就该把你们丢到三年灾害的时候，饿的树皮都吃不上。”至于安母，他可舍不得说上一句。

    生吃红薯一口叫新鲜，两口叫好玩，整个吃下去安父也受不了。

    勉强吃了半个就吃不下去了，有心放在一边，可自己刚训过孩子们，这就放下脸上有点撑不住。

    “行了，剩下的我回头煮到粥里。撒点白糖，估计好吃。”安母说完，似笑非笑的瞅了安父一眼。

    安学农知道，自己是扫到台风尾了。哎，谁叫自家娘给人气受了，这就叫子偿母过。罢了，就当忆苦思甜。

    磕着瓜子，安乐跟哥哥对视一眼，比划出受气包的形象。

    “去抓点花生过来。”安母轻咳一声，毫不客气的吩咐安乐去做事。

    安母早就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狠狠瞪了安乐一眼，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头去看联欢晚会。

    扫了一眼满当当的果盘，安乐只好苦着脸去添了一把花生。

    护夫狂魔，惹不起！

    看着父母，安仁觉得空气里满满的狗粮味。不行，他要找亲亲小女友求安慰，求抱抱，求亲亲，求……

    这边是老夫老妻相依相偎，相濡以沫，那边是千里传情，爱意满满。

    身为一只单身狗，安乐表示自己受到了双重伤害。强烈控诉，单身狗也要人权。

    午夜的时候，炮竹声阵阵连绵不绝。远处不知是哪家放了烟花，五彩的颜色在夜幕下格外绚烂。

    和着鞭炮声的是一声又一声的短信声班上的同学都踩着点发送祝福短信。安乐先前没有准备，这会儿回的手忙脚乱。

    一边噼里啪啦回复，一边心里暗想下年她也要群发短信。一条条回复太冻手了。

    除了高中同学，还有些玩的好的初中同学也发了短信。有些人换了号码，又不知道自报家门，安乐只能模模糊糊的回个套路祝福。

    十二点过了几分，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想这是哪个同学，安乐没多想就接了起来。

    “那边好热闹，是在放烟花吗？还是乡下过年有意思，不像城里冷冷清清的。”电话那端传来周铮和煦的声音，末尾的时候，安乐还能听到他尾音里低低的落寞。

    天上的烟花正放的热闹。富贵牡丹的图案才冲上天空，火凤凰已展开艳丽的尾羽。听着那边清浅的呼吸，安乐可以想象到，周铮凄清的样子。

    “很漂亮，两家在斗烟火……”安乐缓缓诉说着眼前的景致。

    “真想去看看。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看着闹钟上的数字，周铮开口道了晚安。

    万家灯火下，单薄的少年临窗而站。屋内冷冷清清，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安乐揉揉眼眶，打出一个带着泪花的哈欠，回了声晚安，准备睡下。

    睡意朦胧中看到一个陌生人的短信，安乐强撑最后一丝清明，回了个问号就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