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围观的人听说，这样可能害安仁丢了这个活，以后都没办法再收蝉蜕，一个个就炸了锅。这要是收不成，以后岂不是少了一条财路。家里的半大小子就会捣蛋，放出去捡蝉蜕，每天都有几十块。这些天下来，开学的学费都攒下来了。这要是不减蝉蜕了，不得天天在家祸害啊。这可不行。 大婶子小嫂子纷纷转头劝说安奶奶。安奶奶原想着一毛都拿不到，谁知几个破蝉蜕换了二十块钱，心里也满意了，加上众人劝说，安奶奶也要点面皮，便拿钱走人。后来安奶奶又起意要四婶来帮工，也被安乐用计给推了。 正文 第十五章升学宴上 忙着看书、写字、收蝉蜕，抽空去跟秦奶奶逗个乐子，安乐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觉得时间不够用。给哥哥安仁准备办升学宴的日子也快到了。好在，哥哥的补习班已经结束，可以在家里帮忙。要不然，安家真是忙不过来。 安母提前半个月就订好了厨师班子——刘家班，附近十里八乡有个红白喜事都爱请他去掌勺。这种厨师班子自带厨师、炊具和桌椅，是现在农村比较流行的模式。好处是比较省钱，不足是主人家要负责采买、提供人手、场地，有些麻烦。安家现在正在忙的就是这些。 卫兵叔家里是搞蔬菜批发的，这次办宴席自然要照顾亲戚生意，一应东西都交给他打理。其他没有的东西，也都由卫兵叔出面在市场上以便宜的价格一起采购了。晚上，卫兵叔用三轮车直接拉到安家，省了不少事。 办宴席前一天就要忙起来。先要起灶，底下用砖头垒成一圈，垒上几层后，拿泥巴糊好，里面放上煤球，烧去新灶的潮湿，等到火势稳定，再加煤炭，保证火不断就行了。安父则领着其他几个本家叔叔忙着搭棚子，这样即可遮阳挡雨，又保证有一个干净的后厨空间。一时小院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刘师傅下午要先把准备工作做好。肉要提前煮上，煮好后，放在特制的卤水里，小火卤上一晚，保证入味。配菜要提前切好，肉丝肉块之类的要提前切好炒上，炸糖糕的面也要提前和上。刘师傅是只管处理食材的，至于清洗这些，就要主家自己寻人了。好在安母提前都准备好了。几个本家婶子手脚都麻利，虽然要做的事多，却忙而不乱。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过早饭，接着忙碌。场地清好，桌椅摆开。烟糖瓜子预备着，来了客人，也要有人招呼。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只把众人使唤的团团转。安乐兄妹也被打发到门口待客。菜做得差不多了，就要安排端菜。亲戚好友加在一块儿，安家一共摆了十桌，端菜的也要安排几班，让别人可以轮换休息。好在安家在杨庄人丁兴旺，这才人手充足，没有出什么纰漏。 闹闹哄哄中，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安乐一看是钟叔的黑色桑塔纳，被小孩子堵在了外面。钟叔见开不进来，便下车往安家走。安乐没想到钟叔会来给哥哥撑面子，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钟叔今天穿了一件铁灰色真丝半袖衬衫，下身一条休闲西裤，脚下的皮鞋锃亮。加上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又开着小轿车，一路走来，自是气度不凡。围观的村民极少见到这样的人物，一时只敢远远的看着，并不上前。 “这是我跟你秦奶奶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以后学业顺利，事业有成。”钟叔将一个红包和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安仁。安仁知道这就是一直对妹妹多有帮助的钟叔，心中很是感激。只是觉得这次做生意本就欠别人的人情，现在是万万无法接受这个红包的。 “跟我客气什么，这次收蝉蜕你没少给我帮忙，快拿着，别外道了。”钟叔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安仁根本就不是对手，三两下就缴械投降，收下了礼物。这次安家办升学宴，并没有告知秦奶奶，不过农村就这么大，有什么事能瞒得住。 钟叔是感念安家平时对母亲多有照顾。他不能时时在母亲跟前，难免有所疏漏。母亲年纪大了，有些事力不从心，安家人看到了，总是顺手就帮忙做了。有什么好吃的，也会专门给母亲送去。有这么一家人看着，自己在外面做事，也能放心。这才专门来给安仁送礼。钟叔下午还有事，执意不肯入席，安乐无奈，只得捡了一袋子炸糖糕和小笼包，让钟叔带回去给秦奶奶。 钟叔一走，村民就围了上来，嚷嚷着要看盒子里是什么宝贝。安仁面皮薄架不住众人起哄，只得打开。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支梅花牌男士淡金色机械手表。这种表要几百块钱，一般人是舍不得买的，主要是那些坐办公室的才会戴，在当时也算是地位的象征了。众人连声惊呼，有人打探钟叔的来历，有人羡慕安仁的好福气，自然也有人会说几句酸话，不管别人说什么，安仁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安乐的四叔，打着哈欠问大伙。 “强子，今天你可是座上宾，怎么这时候才来呀？”一个同宗的叔叔看不惯四叔的疲懒样，出声揶揄。像这种待客的大场面，正是做兄弟出力的时候，安乐的四叔却等到开席了才来，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强子是什么人物，肯定是给大侄子弄礼物去了，是不是强子？把好东西也给我们看看，指定比刚才那表还值钱。”安乐的四叔只是敷衍，嘴上把安仁夸成一朵花，手上却是半个钢镚也没有。 心中暗想“骗鬼呢，老子都没有块表，小毛孩子哪个给他买。”他没有看到钟叔，安仁又将手里的表收了起来，自然是不信，以为大伙儿骗他，溜溜达达就走了。却不知背后众人是怎么埋汰他的，当人亲叔叔的既不出钱又不出力，腆着脸来吃饭，也不嫌丢人。 时间差不多，客人也都基本到齐。安母开始安排人入席，娘家的、婆家的、安父的工友，都要一一安置好。这个跟那个人一直不对眼，不能坐一桌，这个跟那个总爱别苗头，得分开坐。安母一边安排一边给安乐偷偷讲解里面的道道，这是安母半辈子的处世经，安乐听的是津津有味。 一万响的二踢脚，噼噼啪啪，炸的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中安仁的升学宴正式开宴。在众人的怂恿下，安仁被迫上前，讲了升学感言。最后被逼着喝了一杯白酒，才从魔掌中逃了出来。安父正要宣布开席，却见门口进来一个人。 正文 第十六章升学宴下 正是要开席的时候，一个人站在门口，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底下，三三两两碰头，开始说起悄悄话，猜测起女人的身份。只见那女人，披散着爆炸头，嘴巴抹得猩红，身上一件白色短袖衬衫，扣子开了两颗，隐约能看见里面内衣的边缘，下身一件短小的桃色包臀裙，黑色丝袜，踩着五分高的鱼嘴鞋，一身香水味，隔着老远都闻的到。这么个风骚的人物怎么会跟安家扯上关系。 安母看到门口的人，也是吃了一惊。饭店领班怎么来了？自己最近虽然没去，可也提前打了招呼的，这是要撵到家里来闹，真是欺人太甚。想到这，安母的脸上就带出几分难看。只是毕竟上门是客，今天又是儿子的好日子，她并不想闹得不愉快，还是上前去请人进来。 这饭店领班也没想到，自己正撞在饭口上，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是浑身不自在。看到安母过来，就跟看到救命稻草没什么两样。 “大姐，这是店里头的一点心意，给你道喜了。”从随身带的黑色小挎包里，抽出两百块就往安母手里塞。安母本以为领班是来闹事的，谁想竟是来送礼的，一时闹不清楚原因就没接话。领班见安母不接钱也急了，一把拽过安母的手就塞了进去。 “前端时间，我们是闹了点小矛盾，这都是误会。像你这么能干的人，我可舍不得放走。家里事忙完了，还接着去上班啊。店里正上人呢，我就不留了。”这领班见钱递了出去，心里松了口气，这下那个小姑奶奶该满意了吧。人也不久留，扭着腰小跑出了院子。 领班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来送钱，本就是安乐事先安排好的。这个领班作风不正派，上辈子跟老板不清不楚，最后让老板娘闹了出来，这件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安乐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领班已经跟老板有了首尾之后，利用这件事，要挟领班将母亲放入工资还回去。领班被捏了把柄，没有办法只得听安乐的。这才有了这一幕。 照常开席，安仁作为今天的主角由卫兵叔陪着，挨个敬酒。本来这样的场合，应该是亲叔出来陪着挡酒，只是他三叔被派出去抢修铁路，赶不回来；四叔嘛开席前倒是见他拿了烟说去散烟，现在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安仁以前哪喝过酒啊，要不是卫兵叔护着，只怕不到半圈就被喝趴下了。安乐打眼看去，只见哥哥喝的一张脸红通通的，身上酒气逼人，只是这是喜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给哥哥挑些解酒的东西吃。哪知安仁偷偷告诉她，自己喝的是水，身上的酒味是因为提前洒了酒在衣服上，只是有些酒味罢了。这是什么鬼，我的哥哥不可能这么狡猾。 安家的宴席，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开席八道冷盘，牛肉、烤鸭上来就是硬菜。鸡鸭鱼肉，一样不少，这席面已经赶上别人结婚的席面，众人自然吃得开心。一时又议论安母好福气，安父有个好手艺月月不少进钱，儿子争气上了大学，还会挣钱，自己也厉害，出去帮个工，连老板都器重，还专门送贺礼。安乐只偷偷笑，并不解释。一场宴席是宾主尽欢，直到下午才散场。 升学宴后安仁就快要开学了。安母带着一双儿女血拼，给孩子置备行头。说是血拼不过县城就那么大，统共就那么一条商业街，从头走到尾连一百米都不到。最豪华的是中间一栋三层的老式百货大楼，招牌被风雨侵蚀，锈迹斑斑，显得有些破败。安母却不管这些，兴冲冲一头扎进百货大楼。现在她手里有钱了，只想把一双儿女打扮的漂漂亮亮。 百货大楼里的款式，在安乐看来都是历史款，不过还是挑挑捡捡给哥哥配了两身。一件立领的蓝边polo衫，一条浅蓝色九分牛仔裤，还配了双白色帆布鞋。安仁本身就白，换上一身新衣服，妥妥一枚小鲜肉。又在别家挑了一件白色t恤，下面配了件米色五分裤。两套才花了三百多，安乐觉得真心便宜，要知道十年后，三百多也就是买件裤子。 安母看中一件白底碎花裙，非要安乐去试试。白底粉色小碎花很漂亮，就是安乐觉得自己穿上显得太嫩了，心里接受不能。可是母亲和哥哥都催她试试，安乐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争执，便决定试试。手才挨到衣服，就被后面一个姑娘劈手夺走了。那姑娘跟安乐年纪差不多，五官明艳，只是肤色略黑。 “不买就别看呀，只看不买，耽误别人的时间。”小姑娘一脸傲色，一挺小胸脯，像只胜利的大公鸡洋洋得意转身进了试衣间。 不过是个孩子，口直心快，嘴巴厉害招人嫌，安乐跟熊孩子没什么好计较的，转身走了。安母倒是有些忿忿不平，背后念叨谁家的孩子没口德。索性安母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影响购物的心情。最后安母给安家每人都挑了一身新衣服才高高兴兴的结束了这趟血拼之旅。而哥哥安仁听到回家，简直如蒙大赦，逗得安乐一阵发笑。 收购蝉蜕的生意，在升学宴之前就停了。安乐前期吃货量有些大，惊动了其他收购商，后期别人跟着涨价，安乐收购的数量不断下降。八月中旬进入雨季，收集和晾晒比较麻烦，收购进入了淡季，加上她要开学了，索性便停了。 这个暑假一共收了三千斤的蝉蜕，除去工钱、交给安母的钱，安乐也赚了三万块钱，毕竟前期的利润太可怕。明面上用来打掩护的三千块钱，安乐交给了母亲，毕竟后期都是安母在打理，她基本没有管过。看到手里的钱，安母简直不敢相信，没想到做生意居然这么赚钱。安乐却知道，这次是沾了钟叔的光，要不然自己这几千斤的量，根本就没有资格直接跟他交易。这次收购蝉蜕，安乐隐约摸到了一点商业的边，心里也是感慨颇多。 正文 第十七章祖国的花朵 哥哥去大学报道了，安乐也开始了她的学校生活。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安乐有种恍惚的感觉。扫视一圈，那些朝气蓬勃的脸，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模糊，脸和名字已经对不上号了。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乱哄哄的。上辈子安乐经历过落水事件后，初中一直都比较自闭，和班里同学都没交集。现在安乐谁都不记得，也不跟谁搭话，只默默翻着手里的书。 “都初二了，还一天到晚就知道疯，书也不看。都向人家爱学习的学学。”老班李秋生用手一指安乐。大家的目光就跟探照灯一样，聚集在了安乐身上。感受着周围火辣辣的视线，安乐也是一阵无语，真是躺着也中枪。 “装模作样！”旁边的姑娘一声冷哼，鼻孔翘上了天，表达了内心的不满。小姑娘穿一身白底粉色小碎花的连衣裙，只是皮肤有些暗，衬得人没有精神。没错，世界就是这么小，这个跟安乐叫板的小姑娘，就是那天商场里抢衣服那位。江美琪她的新同桌，安乐记得前世她的同桌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不同了。 “现在进行开学考，让我看看你们一个暑假都忘了多少。”老班稳住纪律就开始往外扔炸弹。底下的学生就爆发出一阵哀号，开学第一天考试，这也太不人性了。可是老班冷着一张脸并不接话，忙着给第一排发卷子。大家只能窸窸窣窣的把新课本收起来，把卷子一张张传下去。 安乐接过卷子从头到尾，大致浏览一遍，发现基本都是初一的数学知识，题型有点复杂，但是没有超纲，算是正常的测验。开考后，安乐便从前往后开始做起来。都是些基本题型，除了有道题题目比较复杂，要考虑一下，其它的安乐连停顿都没有，就这么从头写到尾。时间还早，安乐又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才放下笔。 其他同学还在答题，安乐不想太显眼，拿着笔装作检查的样子。其实早就神游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是昨天下午来学校报道，她还是分到了之前的二年级三班，只是班主任却换成了现在的李秋生。她以前读书的时候，印象中并没有这个老师，毕竟身高堪堪一米六的男老师，在他们学校还是很有特色的。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老师，安乐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一点不同的是，上辈子也没有开学考这种东西。安乐想了一会儿见没有头绪，也就丢到一边了。 接下来语文老师也抱了一摞试卷进来。学生已经没有时间抱怨，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生怕错过了考试时间。安乐暑假主要看的都是理科，语文压根就没翻。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前面的基础题，尤其是现代汉语部分的课文，安乐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能空着，古文部分，因为最近临字帖的关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理解，安乐都是看了题目再来做题的，这都是套路。上辈子经过高考的洗礼，这些东西已经深深地刻进她的骨子里。写作文时，好多字，安乐都是似是而非的，只能换字表达。 考完语文，安乐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年轻的时候就是不经饿。一路上恨不得把自行车踩成风火轮，平常十五分钟的路程，今天十分钟就到了。中饭已经做好，香喷喷的炸酱面，安母早就放在碗里冷着了。安乐顾不得许多，洗个手就蒙头吃起来。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安乐才觉得活了过来。稍事休息，安乐又赶回学校，没办法下午还要考英语，要早点到。 英语老师郭苗，安乐倒是认识，身高接近一米七，四方脸，瘦瘦的，人很精干，同学们背地里都叫她“灭绝师太”。虽然为人严格，不过英语能力很扎实，还是年纪组长。对安乐来说这卷子很简单，一个半小时的卷子，她四十分钟就写完了，检查一遍没有错误，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郭老师正在讲桌上批卷子，抬头一看安乐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一股邪火就冲上了脑门，她最讨厌这种混日子的学生了，才第一天就敢在考试的时候睡觉。走到安乐跟前，郭老师用力得咳嗽两声，发现这学生连眼皮都没翻一下，简直欺人太甚！她倒要看看，这个学生有什么本事，一把抽出安乐压在笔袋下的试卷，就看了起来。 江美琪早就发现安乐睡着了，郭老师下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推醒安乐。这个同桌一天到晚装模作样的，上午数学也是早早就不写了，这次非给她一个教训。居然卷子都不写，当着“灭绝师太”的面睡觉，这次可有热闹看了。江美琪一脸暗搓搓的笑容，等着安乐出丑。 郭老师本以为安乐的卷子肯定没有写完，到时候就别怪她严厉。谁知抽出来一看，竟然写完了。会不会是瞎写的，她以前碰到过不少这样的学生，不会写就乱写一气。一眼扫过去，竟然没有错的，选择题说不定是蒙的，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