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 陪姐姐去神社初诣完，总算熬过新年假期的第一天，想着家里实在太可怕了。第二天一早，我就搭乘了最早的一班列车回到了东京。 姑且先发个邮件通知下梨衣我已经回来了。 “明天见。” 梨衣的回复很简单。 也有点太简单了吧！好歹像给水岛发lime那样也给我添几个颜文字啊！就算是星野那样的大叔这年头也会用颜文字和emoji呢！嘛……我自己倒是不用啦。 梨衣回来的时候正穿着华美无俦的翠松白鹤绘羽柄黑中振袖和服，根根笔力遒劲的松针和栩栩如生的鹤羽用金粉勾勒着边线，在晨曦中浮光粼粼。揉捻金线编织出岁寒三友的的西阵织袋带被打成华丽复杂的立矢结，随着梨衣的一颦一笑轻俏地颤动着。一条白兔毛披肩衬托得梨衣的皮肤吹弹可破，绣着粉色梅花的刺绣半衿在披肩下若隐若现。不染纤尘的雪白足袋踩着一双质地上乘的银灰色草履。 麻吉牙白。我想起小时候，女生节时为姐姐装饰在起居室里的雏偶，玻璃罩子中，居住在泥金彩幛子后面，身着十二单，绘扇微展，掩口而笑的御姬样。简直就像眼前的梨衣。 超……超可爱。 但是……明明都结婚了还穿着年轻少女的中振袖……嗯……哪里有些不对劲啊。 “又、又不是特意穿给石平先生看的。”梨衣鼓着一张包子脸悻悻地说着，“快接过去啦，好重。” 直到梨衣出声，我才看见梨衣手上拎着快有她半人高的，用唐草纹样的丝绢风吕敷包装着的食盒。 “啊……抱歉。”我说着伸手去接。梨衣揉了揉被勒红的右手，对我说，“我妈妈让我带给石平先生的。” 梨衣去换衣服的间隙我打开了风吕敷。怎么说呢……因为年节菜的菜肴都有固定的寓意，也就只能在原料和造型上下功夫……然而梨衣家的年节菜也真是华丽过头了吧……普通的工薪家庭可以做到这份上么……还是说人气轻小说家的收入已经高到这样的程度了？ 仙鹤梅花莳绘螺钿五层漆器套盒，每层按市松、七宝、隅取、末广的格局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精致料理。第一层是茶前点心和吉利菜肴，除去特大号的干青鱼子和沙丁鱼干、红白鱼糕、伊达卷等可以忽略，单说闪烁着光泽的黑豆、如同琉璃珠子一般的鱼子装在翠中带着青黄色的小竹筒里就让人觉得讨喜可爱，更让人惊叹的是，栗金丸竟然做成了精致的手鞠样式，食用金箔剪成的小葫芦零星点缀在菜肴间。 第二层的海产都用了高级品替代，这个龙虾……何止是长寿到弯腰，这简直要长寿到成仙了。我内心吐槽着，打开了第三层煮山物和与之重的凉菜，还好还好……这两层还没有超出我的认知范围，只不过比寻常料理亭做得还要精细些，色彩搭配也可以看出制作人的审美情趣。 呀……只在结婚的时候和梨衣母亲见过一面，那个穿着普通绀色套裙的夫人没想到还是个料理好手啊…… 我将年节菜收拾好放进冰箱，梨衣已经换了一身更轻便、更朴素些的绘羽柄振袖和服，袋带这次也只是打成了常见的太鼓结戴着一只七宝烧雪兔形带留。虽然没有刚才那身友禅和服来得明艳动人，倒也是俏丽可爱。 “怎么了，要出门么？” “还、还没有去新年参拜……”梨衣红着脸小声的说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开车送你去。倒是……为什么要穿振袖？” “嗳……初诣不可以穿着物么？” 呀呀，我才不说在说穿不穿和服的问题。我是再问留袖和振袖——！ “嘛~算了。”我挠了挠头发，取下挂在玄关衣架上的外套和口罩，“走吧。” “嗯！” 我一边打开导航，一边问坐在后座的梨衣，“你想去哪个神社，梨衣？” “汤岛天满宫！” “嗳？汤岛天满宫是乞求学业的吧，去明治神宫不好么。” “好了啦，梨衣就想去汤岛天满宫啦。”梨衣从后座探过来，飞快地在导航上输入了地址，完成了设定，然后小手向前一挥，“石平先生看前面啦，出发——！” 虽然是第三日，行车道两边的人行道上还是有不少穿着私服，三五结伴来参拜的学生。 “呐呐，石平先生、石平先生。” “怎么了？”我从后视镜里匆匆瞄了一样后座的梨衣。梨衣正一脸痴汉微笑地趴在车窗上。 “那边的两个男学生像不像一对，超萌~！” 不不不，只不过是散发汗味的男子高中生而已，还是趴在车窗上的你才比较萌。刚好是一个红灯，我转向后座，“哪里？” “那里！”顺着梨衣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间卖章鱼烧的小店前站着两个年轻学生。小个子的那个男生正抓着高个子的那位的手，踮着脚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章鱼烧，高个子的男生自然而然地吃掉了剩下的半个。 就是口袋拮据的男子高校生很普通的分享零食吧。说起来我也曾有过一段，每天社团活动后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又贫穷得不得不和好友在家庭餐厅合吃一份套餐的日子啊。好饿。差不多也是午饭时间了，等参拜完了去哪吃个饭呢~ “唔哇~间接kiss~呀啊——！！真可爱！！！呀啊——！”梨衣一会双手捧着自己的腮帮子，一会双手反抱着自己，在车后座上兴奋地……扭动着……大概，如果不是穿着和服她就要开始打滚了吧。在梨衣高分贝的尖叫声中，红灯跳转成绿灯，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着。 梨衣拿出手机，飞快地输入着，没有收听广播节目的车子里，梨衣的声音依稀可辨。倒不如说是梨衣兴奋得难以控制自己的音量好了。 “叫什么好呢……《清水坂道》……啊没办法，暂时先叫这个，回去再改好吧。来时两人走的是产宁坂，然而回去的时候，平庆说不如走清水坂吧。黄昏时分的清水坂道十分热闹……啊……不行这里回去要好好写……三色丸子，想吃吗。平庆说。清盛点了点头……嗯……看着红色茶道伞下清盛的脸……呐，脸上沾到酱汁了哦。平庆白皙手从二重廻披风里伸出来，轻轻揩去清盛唇角的酱汁放进了自己口中。啊……清盛轻声低呼，单薄的肩膀轻颤。平庆却抢先一步捉住从他肩头滑下的初音色长羽织。平庆怀中幽幽的源氏香让他微醺，酡红的颜色一点点从攀上他的脸颊” 难怪要来汤岛天满宫，原来是来取材啊…… “……清盛按了按自己藏在袖中的小太刀，冷汗渗得刀柄变得粘腻起来……如果……还有来世，真想再在清水坂那柄红色茶道伞下……清盛闭上眼，从舞台上坠下，跟随他的只有音羽泉的淙淙飞涧……不行……这里也要修改下……” 哈？？？自杀？？ “呐，梨衣，为什么你的少女向轻小说都是轻松爆笑的风格，耽美连载却都要写得这么凄惨？”我飞快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梨衣，梨衣的手扔在智能手机的屏幕上飞舞着。 “因为很有美感嘛。呐呐，石平先生觉得谁是攻谁是受呢？” “哈？小个子的那个？”我打满了方向盘，慢慢倒进了车位。哟西~ “卟卟——”梨衣发出了错误的提示音，“什么嘛，配了这么多耽美作品的石平先生竟然还只是个半吊子。” 我又不是因为喜欢才配的啊！我不满地拉起了手刹。 “光看行为上哪方更主动就认为是攻方的，只是刚入门的一级腐女哦。”梨衣抱着手臂竖起食指，一脸自满的小表情。 “嗯嗯，梨衣大人，下车啦。”我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梨衣也从车上跳了下来，仍是一副自得满满的说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