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节
第372章 中秋后,天气又凉快了许多,坐在凉亭中,烹上一壶小茶,吃上几碟点心,再摆上一副棋盘,日子十分惬意。 乔薇与傅雪烟对弈而坐,乔薇的棋艺不如傅雪烟精湛,但一段日子下来,倒也精进不少,偶尔能与傅雪烟杀成平局。 一旁小花园的空草地上,景云与教主大人正乐此不疲地训练金雕起飞,由于金雕的脚确实不能再受力了,但景云又不忍剥夺它飞行的权利,与是央求他二叔想想办法,这时候不找亲爹找二叔是对的,毕竟教主大人别的不在行,做工具却是一等一的强。 教主大人给金雕做了个脚箍,箍在脚上,能够帮助它受力,同时,脚箍的底部有一个机关,只要它的鸟爪轻轻一收,便能触动机关发力,将它整个鸟身弹出去。 只是……力道上不要把控,必须做得与另一只脚的蹬力一样,否则便会失去平衡。 教主大人一遍遍地调节着机关的松紧,结果就是—— 金雕被弹飞。 金雕被弹飞。 金雕被弹飞…… 珠儿依旧在阳光明媚地地方,与霍师公以及长剑师兄坐在轮椅上晒太阳,鎏哥儿与望舒则追着大白小白知道跑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一切似乎平静得出奇,除了……秀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小姐!”秀琴走上台阶,走进了凉亭。 傅雪烟落下一枚白子,轻轻地问道:“怎么了?” 秀琴眼神微闪,看了乔薇一眼,欲言又止,傅雪烟道:“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秀琴哦了一声,才把在街上碰到的事情与傅雪烟说了,原来,傅雪烟大清早地想吃栗子,但这个时节京城只有加工过后的栗子粉,哪儿有新鲜的栗子仁?不过既然傅雪烟想吃,秀琴还是决定出门碰碰运气。 哪知她刚走到街上,便碰上了匈奴的使臣入京,街道都被肃清了,她不得已避让到了一旁,就在匈奴的使臣们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时,她一眼看见了夜罗的护卫! 乔薇困惑地眨巴了一下眸子:“等等,你说匈奴的使臣里有夜罗人?” 匈奴使臣造访的事她是知道的,早些天便听冥修提过北境有点儿动荡,不是挑衅就是误会,如果是挑衅,双方立马就得开战;如果是误会,匈奴很快便会来访。 匈奴使臣果真来了,可为什么带着夜罗人一起来? 别说匈奴已经与夜罗勾结了,哪儿有勾结了还把对方带进京城的?这是坑队友呢还是坑队友呢? 傅雪烟的关注点俨然与乔薇不一样,她问秀琴道:“是谁的护卫?” 秀琴低下头,紧张又为难地说道:“我只看了一眼就被人群冲开了……我没全部看清……” 傅雪烟道:“那你就说你看到了谁。” 秀琴道:“巧玲姐姐。” “巧玲姐姐是谁?”乔薇问。 傅雪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王后的贴身护卫。” 乔薇就是一怔:“夜罗的王后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就是抓了个慕秋阳,又“软禁”一个傅雪烟吗?竟把夜罗的王后引来了! …… 金銮殿的偏殿中,皇帝遣散了宫人,只留下自己与夜罗的王后,二人坐在隔了一张方几的红木官帽椅上,茶已奉上,但谁也没动手去拿。 夜罗王后目不斜视地静坐着,皇帝侧过身,一瞬不瞬地打量她。 像,太像! 简直就是他的昭明活过来了异样! “我以为你死了。” 皇帝的自称都变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早该猜到你活着的,当我知道冥烨还活着时,便想过你当年是不是也被人用了同样的法子……我猜对了,他们把你偷走了。” 夜罗王后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 在金銮殿上,她是一个优雅端丽的王后,可独自坐在这里时,更像个被皇帝吓得有些紧张的小姑娘。 她抓着帕子,一下一下地揪着。 皇帝见自己似乎是吓到她了,忙抬起手,安抚地压了压:“你别紧张。” 眼看着皇帝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她微微地避了避。 皇帝的手僵在了半空。 夜罗王后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寒了这个男人的心,睫羽颤了一下,但还是倔强地揪着帕子,若是叫方才目睹了尊荣的官员们见了,怕是要惊呆一地眼珠子了。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样子太孩子气了。 皇帝忽然就笑了,他想起从前昭明生气不理他的时候,也总这样一下一下地揪帕子:“你是昭明对不对?” “不对。”她道。 皇帝一愣。 她接着说道:“我是夜罗的王后,不是你们大梁的公主,我是在夜罗长大的。” 皇帝忙道:“你是在大梁长大的,先皇将你抱回来时,你才几个月。” 她认真地看向皇帝道:“你认错人了,我从没来过大梁。” “不可能……朕不可能认错,福公公!”皇帝大喝。 福公公麻溜儿地走了进来:“皇上,您叫奴才?” 皇帝吩咐道:“去把昭明的画像拿来!” “是。”福公公偷偷地瞄了夜罗王后一眼,长得这么像,不怪方才在殿上那么多老大臣都吓晕了。 福公公回来的很快,将七个卷轴放在了二人中间的方几上,随后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皇帝焦急地打开画像:“你看,这个是你十三岁的时候,你在看书;这是你十四岁的时候,你在太液池钓鱼;这是你十五岁……” 夜罗王后看着画像上的女人,疑惑地探出手,摸了摸画像上的人的脸。 皇帝眸子一亮:“是不是想起来了?” 夜罗王后说道:“确实很像,不过,真的不是我,你说的那些事,我从来没有做过。” 皇帝的眸光就是一暗:“昭明……” 夜罗王后打断他的话,微微地吸了口凉气,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此番前来,是想向皇上你求个情,请你放了我侄儿与儿子的未婚妻。” 侄儿皇帝能理解,慕王是夜罗王的亲弟弟,他的儿子可不就是夜罗王与王后的亲侄儿?可儿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外头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三殿下,您不能进去啊,皇上正与王后谈事呢。” 是福公公苦口婆心的声音。 “放我进去!谁知道你们大梁朝的皇帝安的什么心?我要见我母后!” 伴随着一道年轻的、怒不可遏的声音,一名身着月牙白裘袍的少年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他手中还握着一柄剑! 福公公的脸都是白的,仓皇地追了上来道:“皇上,奴才拦不住……” “母后!”少年三步并做两步,朝夜罗王后走了过来,一边说,一边还拿剑指着皇帝,“母后你没事吧?这个男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福公公的腿都吓软了,偏皇帝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之意,只是定定地看着少年,仿佛要他的脸看出一朵花儿来。 少年被看得不耐烦了,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道:“你看什么看?” 皇帝微微一笑:“你多大了?” “十八!怎么了?”少年蹙眉问。 皇帝的眸子却又亮了几分:“年纪也对得上。” 少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母后,这个人好奇怪,你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救世子与烟儿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夜罗王后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就着儿子的手站起身来,对皇帝客气地欠了欠身:“告辞。” 皇帝着急地唤道:“昭明!” 夜罗王后却没有理他,挽着少年的手走出偏殿了。 …… 金銮殿外,长长地汉白玉台阶上,姬冥修静静地站在风里,秋风卷起他深紫色的朝服,一眼望去,如深宫中一抹最明艳的秋色。 夜罗王后与少年携手走了过来,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们,他们也看见了姬冥修,但眼神十分的陌生。 “那个是大梁朝的丞相。”少年不屑地说道。 夜罗王后微微颔首,算是客套地打了招呼。 姬冥修没动,只将眼神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少年约莫是不喜姬冥修总盯着自己母后看,换了个位置,站到母后的另一边,将姬冥修与夜罗王后隔开了。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二人擦肩而过,空气里浮动起好闻的香气,淡淡的,有一丝熟悉。 …… 姬冥修回到了姬家,乔薇早早地在上房等他了,见他进门,上前为他宽衣,他配合地张开了胳膊,乔薇宽着衣,感觉他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眉梢挑了挑,问道:“秀琴说她看见夜罗王后的护卫了,夜罗的王后真的来了吗?” “来了。”姬冥修的嗓音有些沙哑。 女人做使臣,亏夜罗想得出来! 乔薇为姬冥修宽了衣,拿出早已备好的常服给他换上:“王后是来要回慕秋阳与傅雪烟的吧?他们胆子可真大呀,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说我们要是抓了夜罗的王后,夜罗那边会不会乖乖地就范?” “抓不了。”姬冥修道。 “为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姬冥修幽深的眼底浮现起一丝暗淡的情绪:“她可能是我母亲。” 不是她长得像我母亲,而是她可能是我母亲,这两句话看上去意思差不多,可从姬冥修的嘴里说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可能被一副长相所迷惑,这也是为何当初他看见凤倾歌时,根本一丝动容都无,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凤倾歌身上,除了那张脸,再无任何与昭明相似的地方。 可今天的夜罗王后,她的小神态、她身上的香气、她走路的样子,甚至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都让姬冥修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