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哼！”慕老夫人听了也只是冷哼一声，“那不懂事的娘，你们想她做什么？” 这话说完，那边慕玉珊跟慕玉凤竟都一齐哭了起来，哭得泪如雨下的，边哭还边歪头看着那老嬷嬷，样子十分的忌惮。 “哭什么哭？改天老子再给你们找个新娘来！”一旁的慕远裕咕咚喝了一杯酒，气恼地骂着。 “老三，你发什么疯？娘还在这里呢！”慕远峰看了一眼自家老娘，老娘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密不透风了，不觉就暗中瞪了慕远裕一眼，那意思，两个孩子不懂事儿在这里哭闹，你也不懂事，要跟着一起气老娘啊？ “呵呵，娘，您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慕远裕一句话没说完，那边老夫人已经不稀得听了，“你闭嘴吧，成天介就在外头沾花惹草，做些不正经的，比起那唱曲儿的知桃，你都不如！”慕老夫人听说知桃跟着她心上的男人走了后，似乎也是说不上的失落，她也知道，那知桃是个好的，可惜，身份太过卑微，不然让老三娶了，没准儿能管掉了老三身上的许多毛病！ 一时间饭堂里，孩子哭，大人骂的，吵闹不休。 慕青青没吭声，她一直盯着一个人呢！ 这个人从慕玉珊她们俩哭了之后，就站在一旁低着头听热闹呢，听着听着，偶尔抬头，那嘴角都是阴险的冷笑。 “朱嬷嬷……你这会子心里觉得很痛快吧？”慕青青淡淡然一句，目光冷冷地扫过去，朱嬷嬷浑身为之一颤，继而扑通跪倒在地，“大小姐，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是吗？那我就好心给你提个醒儿？你个大胆的贱婢，你怎么敢对三小姐四小姐下黑手？”慕青青怒斥一声，一挥手，采岺就疾步过去，啪啪啪甩了朱嬷嬷两耳光，“你真以为你做的事儿，三小姐四小姐还年幼，说不出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慕青青的声音并不大，却语气凌厉，听得朱嬷嬷浑身战战兢兢地哆嗦，“不……不是的，大小姐，奴婢不敢，奴婢真的没有……” “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玉凤，玉珊，你们俩过来……”慕青青对着两个小丫头微笑着招手。 慕玉珊跟慕玉凤小脸皱巴巴地过来，怯怯地喊了一声，“姐姐！” “嗯，乖，让姐姐看看你们的手臂……”慕青青伸手去拉慕玉凤的手臂，小孩子的手臂都是白白胖胖的，跟藕节一样，她刚一伸手触及，慕玉凤就哎呀一声把手臂缩回去了，眼神里还都是惧意。 “玉凤，你老实点，姐姐是喜欢你才要亲近你的，你躲什么？”慕远裕看着慕玉凤闪避慕青青的样子，有些来气，心道真跟她那娘何依云一样，小家子气。 “三叔，您错怪玉凤了！”慕青青说着，就硬把玉凤的手臂拉过来，掀起她的半截袖子来，这会儿再看，众人不觉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小玉凤的手臂上，都是青淤的痕迹，一块连一块的，旧痕未去，新痕又添，看着都疼。 “这明显是被谁掐的？玉凤，告诉祖母，这是谁掐的？”慕老夫人见了真是心惊，怎么说这玉凤跟玉珊也是慕家的孩子，在这个府中那就是小主子，谁人敢对主子下此黑手？ 王翠荣跟慕远峰也是惊讶，“娘，咱们府上看来真是要整顿一下了，别留着那些作死的奴才们当祸害啊！” 慕青青又翻看了慕玉珊的手臂，一样的都是伤痕累累的。 她将玉凤跟玉珊抱上了身边的凳子坐好，而后目光冷厉地看去朱嬷嬷，“贱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朱嬷嬷早就被吓得周身筛糠一般，扑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告饶，“老夫人，大小姐，求您们饶命啊，奴婢……奴婢也是一时糊涂，两位小姐想念三夫人哭闹的时候，奴婢没办法才……求您们饶命啊！” “哼，两位小姐真的是想念三夫人心切吗？”慕青青语气冷冰冰的，“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满嘴谎言，真是找死，来人，把她拖出去先打二十板子……” “啊？大小姐，奴婢说实话，奴婢……奴婢是因为两位小姐不闹着要三夫人回来，奴婢才掐了她们，奴婢是三夫人的奶娘，跟着嫁过来，一时没弄清楚所处的位置，这才胡来的，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这回吧！”不得已，朱嬷嬷说了实话。 其实她就是不说，慕青青也心知肚明。 上一世，她因为被何依云的好话蒙蔽，经常过去三叔的院子，时常看到何依云拿着上门做客的何安康当心肝宝贝般的疼着护着，却对自己跟慕远裕的两个女儿不管不问，两个小丫头最可怜的时候，几天都见不着自己的亲娘，老是被朱嬷嬷弄在身边，非打即骂，根本没有当她们是慕家的小主子！ 就在刚才，朱嬷嬷这个老乞婆还趁机掐了两姐妹几把，就是想让她们在饭堂上哭闹，扰了大家的心情，也好念着孩子想念亲娘，就此商量着把何依云接回来。 却没想到，她的小伎俩早就落在了慕青青的眼底。 “拖出去，重打四十板子，既然她是何家的，那就把她送回何家去，别留在我慕家碍眼！敢对我的孙女们下狠手，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慕老夫人那边早就怒不可遏了，一手揽着云凤，一手揽着玉珊，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老夫人，大小姐，饶命啊！”那朱嬷嬷一听二十板子变成四十板子了，登时吓得就三魂落魄都没了。 但谁会可怜这种混账东西呢？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朱嬷嬷杀猪般的嚎叫，先是嗓门很响，到后来，便再无声息，四十板子过去后，慕春进来禀告说，“老夫人，那贱婢已经昏死过去了！” “哼，送她回何家，告诉何家人，他们家的东西我们慕家一样不稀罕！”慕老夫人气得不轻，怒斥道。 “是。”慕春转身去了。 “娘亲，这样做，是不是会惹怒了何家？”终究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句慕远峰没说出来，但谁都明白。 “既然都撕破脸皮了，老身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看我这孙女所受的痛楚，当祖母的没保护好他们，心疚啊！”慕老夫人看了慕青青一眼，慕青青表情淡淡的，“祖母说的对，跟何家，已经如此了，索性随便他们好了！” 其实，她嘴上如此说，脑子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就是上一世，也是这个时节，朱嬷嬷被打了，被打的原因不清楚，因为那时她在何家后院被关小黑屋了，但五婆给她送饭时却是明明白白告诉她，朱嬷嬷被慕家赶出来了，为此何依云还在慕家闹腾了好些日子，但慕老夫人应该是真的被气伤了心，说什么也不肯把朱嬷嬷收回去！这事儿在当时慕青青还心中隐隐觉得窃喜，赞一句，祖母威武！ 可是后来，就是这事儿后的第七天，是中秋节，慕家老夫人携着家人去东马山上的东马寺里烧香祭祖赏月，东马河码头上慕家的护河队杀死了人，这人还是斯歌尔城的富户王庆陆府上的嫡子王志远。 ☆、第45章 其乐融融 朱嬷嬷被打完板子就送回了何府。是慕春驾车去送的，回来说，那何家人一看朱嬷嬷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就怒了，尤其是何广深，若不是慕春跑得快，大概就被他抓着暴揍一顿了。 听了慕春的话，慕青青也只是冷笑几声，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何家人不上门来闹事儿，他们慕家就无须担心，何家若是真的上门来闹，那她也不怵他们，左右天下是朗朗乾坤，难道他何广深还真能化身阎罗王，直接把慕家人给抓去了阴曹地府？ 于是，她对慕春说，只守好了门户，不放陌生人进来就可，别的，暂不用管他。 慕春应声后，去大门口安排值守了。 因为临近仲秋，所以大伯慕远峰两口子就都没急着回去，反而是去人把慕玉瀚跟慕玉晴都接了回来，大家一起留在府中等着过完中秋再走。 这样一来，府中人就多了，也相较往年热闹了些。 每年慕家都要在中秋节做一些月饼，拿来自己食用，或者是送给亲朋好友。 这年也不例外。王翠荣是最擅长制作月饼的，今年呢，慕青青跟她关系近乎了，她每日里都是喜笑颜开的，女儿玉晴佯作吃醋地说道，“娘，我真怀疑我跟青青姐谁是你亲生的？” “傻丫头胡说八道，你们都是慕家的闺女，娘可没觉得谁是亲生，谁不是亲生，都是娘的心头肉，娘都一样疼，一样爱！”这话说的，慕玉晴撅着嘴，跟慕青青道，“青青姐，你听到了吧？我娘明摆着还是最喜欢姐姐你的！” “嘻嘻，玉晴，我这里有一只簪子，是上次去街上逛，见着觉得做工比较精细，玉质呢也很玲珑剔透，挺适合你白净的肤色的，所以就买来给你，怎样？喜欢吗？”慕青青并没有顺着玉晴的话往下说，反而是将一只小锦盒拿出来，打开里面豁然是一枚翡翠玉簪。果然玉色娉婷，纯净莹然，是上品。 “玉晴，看看你青青姐，多有当姐姐的样儿啊，倒是你这个妹妹，还吃姐姐的醋，没出息！”王翠荣白了自家闺女一眼，嗔怪道。 “青青姐，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收买我呢？”慕玉晴笑嘻嘻地接过了玉簪，把玩着，十分喜欢。 “傻丫头，我这是诚心买给你的中秋节礼物！”慕青青知道大伯娘疼自己更甚于慕玉晴，其实对慕玉晴也是深有歉意的。这枚簪子，算是弥补下玉晴妹妹。 “嘿嘿，幸好我从京都回来也给姐姐买了礼物，姐姐，你看……”慕玉晴这会儿已经忘记了跟慕青青吃醋争宠了，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个锦袋，倒出来的是一串珍珠的手链。珍珠是粉色的，大小几乎一样，珠子表皮润泽，颗颗饱满圆滑，是难得一见的无瑕疵珍品。 “青青姐，这可是花费了我小半年的零花钱买来的，就为讨姐姐的喜欢！”慕玉晴笑着，把手串戴在慕青青的手腕上，被她雪嫩的肌肤一衬，简直堪称完美。 “呀，姐姐，真太好看了！” “玉晴，谢谢你，我非常喜欢！”这话慕青青说的是真的，她更喜欢的是慕玉晴的这份心意，而非珍珠手串本身。 看着两个丫头如此的要好亲密，一旁的王翠荣眼底又是泛起泪光。 “哎呀，娘，您这是怎么啦？看到我跟姐姐要好，你还生气得落泪啊？”慕玉晴故意搅闹，笑得咯咯咯的。 “你这个孩子，你们姐俩好，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我这是……这是被沙子眯眼睛了，没事儿，揉一揉就好了！”王翠荣说着，就使劲去搓眼睛，慕青青见了，近前去，“大伯娘，这样搓眼睛对眼睛不好，迷眼睛了，我给您吹一吹！”说着，她就把王翠荣的右眼眼皮翻起来，然后小嘴嘟嘟起对着她的眼睛轻轻吹了一下…… “大伯娘，好些了吗？” “嗯，嗯，好了，好了！我的乖青青吹的那就是一口仙气儿啊，别说是沙子迷眼睛了，就是石头进眼睛里，也瞬间就好了！”王翠荣更为感动了。 “哎呀，娘，您能不能别夸张啊，您的眼皮里能藏块石头啊！啧啧，可真是了不得啊！”慕玉晴又故意引逗她娘。 王翠荣嗔怪着瞪了她一眼，道，“就你个臭丫头成天疯闹，没个正经样儿，你看你青青姐姐多懂事，多孝顺，娘有这样的闺女在身边，真是有福了！” “大伯娘！”慕青青轻喊了一声，眼底已然见了水光了。 她做了什么了？什么也没做，就给大伯娘吹吹眼睛，大伯娘就感动成这样，如此轻易就容易满足的长辈，她以前都做了什么？ “娘，月饼做好了吗？”娘几个正在说话，慕玉瀚手里拿着一本书就进来了，七八年没见了，慕青青眼前出现的竟是一个身量颀长，样貌清秀，笑容朗朗的男子，完全不似他们所说的慕家长孙玉瀚太过执着 与读书，简直都读成傻子了！ “玉瀚哥，你读的什么书？”慕青青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额？ 慕玉瀚明显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看看王翠荣，王翠荣回他以笑容，“你青青妹妹问你呢？玉瀚，你说话啊！青青妹妹长大了，懂事儿了，为娘的这次回来真是欢喜得狠啊！”这话的潜台词是，儿子，你就敞开了跟你青青妹妹聊天吧，她啊，不是以前那个见了我们就讨厌的丫头了！ 呵呵，我觉得我还是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慕青青心里所想的。 但慕家都是石板地面，哪儿有什么地缝，所以就算是尴尬成癌了，慕青青也得一脸窘顿地站在那里，呵呵讪笑着，“玉瀚哥，你不用奇怪，就当我转世投胎后，换了个人！” 这话是实话，但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果然，王翠荣娘仨都笑起来。 “这丫头，说什么浑话？人死了就死了，哪儿有转世投胎一说，就是有，也未必再回到咱们慕家啊！” “青青妹妹，你也喜欢读书吗？”慕玉瀚终于明白过来，这个青青堂妹以后再也不会抓一只蚯蚓丢到他的帽子里捉弄他，更不会在他读书的时候，弄来几只毛毛虫，从他的脖领顺进去，把他身上给咬得又痒又痛。 这些都不会再有了。 他的青青堂妹变成了乖乖女了。 “走吧，咱们一起做月饼去！”王翠荣说着，就一手牵着慕青青一手牵着慕玉晴，一脸傲娇地走向膳房，身后跟着慕玉瀚。 慕家虽然有下人，但很多时候，尤其是王翠荣在府中的时候，她经常下厨去给大家做饭，以前慕青青在何依云的挑唆下，觉得大伯娘很是没有贵气，不配做慕家的主子，谁家主子还要亲自下厨去做饭啊？但现在，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大伯娘这种亲力亲为给家人做吃的行为，就是亲和力，就是爱，她喜欢得狠。 膳房里，王翠荣用油面起酥，挤出一个个团子来，然后每个团子里再塞入各种馅儿，有冰糖八宝的，有果脯，有枣泥，有蛋黄的，最后她还特意做了几个腊肉的，只因为慕青青喜欢吃，慕青青看着，都馋的流口水了，直叫着，“大伯娘，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 “姐姐，你咋那么馋呢？”慕玉晴捏捏慕青青的鼻尖儿，调笑道。 “别个人做的月饼我都不馋，我就馋大伯娘做的。”慕青青撒娇地抱住王翠荣，笑嘻嘻地说道。 “好，好，我多做几个，青姐儿喜欢吃啊，我隔段时间就回来给你做！”王翠荣一脸的慈爱，那种疼慕青青道骨子的表情一览无余。 慕玉晴嘟嘴，“哼，我是娘捡来的，青青姐才是娘亲生的，哼！” “玉瀚，你快回去拿画笔，把你妹妹这个小气样儿画下来，挂到咱们中厅的墙壁上，日后啊，若是谁想来求娶她，那就先给他看看这幅画，看谁还敢娶她吗？”王翠荣的话说完，慕玉晴小蛮腰一拧，跺脚就跑了，“哼，不理你们啦，我去找祖母，让祖母宠我……” “玉晴，你别跑啊，我一会儿就能给你画好！”慕玉瀚也逗引慕玉晴，慕玉晴却跑得更快，转眼没影儿了。 背后慕青青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慕家的月饼模子是最多的，什么福禄寿喜图啊，什么牡丹花开图，什么富贵锦绣图等等，一应俱全，慕青青跟慕玉晴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月宫白兔的图案，图案活灵活现的，用木炭烘烤出来之后，拿在手里，那份精致就别提了。 当晚，家里这几个丫头就吃上月饼了，把朱嬷嬷送走了，慕老夫人就着人把三房的慕玉珊跟慕玉凤都接到了隆安苑，她自己跟苏嬷嬷亲自带着两个小丫头，不管是吃食儿，还是穿戴，两个小丫头的待遇明显比以前好太多，所以，她们也是很高兴的，加之又有大伯娘做的月饼吃，一个个欢乐得跟花蝴蝶似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很是欢脱。 “娘，不如让玉珊跟玉凤跟着我一起住吧，您岁数大了，带她们太辛苦了！”王翠荣说道。 “不用，我还不觉得自己年纪大呢！带着她们反而乐趣多多，我啊，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哈哈哈！”老夫人爽朗地笑起来。 慕远峰跟慕远裕也都陪着笑，尤其是慕远裕，见老娘心情不错，直接来了句，“对，老娘，你今年六十，明年十六！” “我打你个臭小子浑说！我明年十六，那不是跟青姐儿一样年纪了！” 慕老夫人扬起手要打慕远裕，慕远裕闪开，“娘，我不是在夸您年轻吗？” “有你这样夸的啊？你个臭小子，在外头胡混，那嘴巴也学坏了……”慕老夫人虽然嘴上骂着慕远裕，实际上却是笑吟吟的，这种一家人聚在一起，儿孙们承欢膝下的画面，是她一直以来都渴望的，现在，终于实现了。 月饼做好了，那就要去送给亲戚朋友了，这叫做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