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真计较起来,确实也是大爷看着姑娘长大的。 说起来,也只有大爷或者大姑娘能管管这位了。老爷是从来不过问女孩子教育的,只在姑娘做出格事情的时候训几句,太太又因为女儿养在婆婆手里,不敢多管,结果姑娘衔玉而生,又生得像老太爷,老太太自然是宠得上了天,也亏了是这位宝玉姑娘,做事情乖张了点,但是除了这次,也都挺有度的,什么不该做的,一概不碰,倒也让老太太放心。 贾瑛又同黛玉说了会话,最后还是打定主意找到贾珠,好好道个歉。 贾家二房从贾政这个文艺青年起,都是感性的人,就连贾环都在四岁的时候就会写忧伤明媚的诗。贾珠听了一会,倒比贾瑛先红了眼眶,只觉得妹妹为何是个女儿身,这么活泼的性格,长这么大,连金陵老家都没去过,来来回回都是京城几个亲朋的后院,想要什么小玩意也都只能自己给她带。 贾瑛被贾珠如此长远的想法惊呆了,禁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温水煮青蛙。其实,拘束于后院什么的,她也只在小时候这么想,时间久了,她也大概揣摩出了宅的意趣,至少在思维上她还是很自由的,和其他女孩子比,她已经很幸福了。 自从上了船,林缃玉就开始晕船,吐得昏天黑地,李纨和黛玉都来看过了,贾瑛心里虽然万般不乐意,还是不得不过来探视她。 看到死死瞪着自己的林缃玉,贾瑛想,以她们的性格,看来这辈子是成不了朋友了,当初在亭子里不欢而散之后,贾瑛是从来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能不见就不见,倒是林缃玉总是要冒出来刺她几下。 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位姑娘短时间适应能力这么强。 贾瑛觉得,林缃玉也挺有潜力的,至少她入戏快,自己当初也花了一年多才接受了自己读档重来的,还穿到了古代的事实,很多观念现在还改不了,结果这才四年呢,对方比自己还像是土著了。 贾瑛枯坐在那,茶也一盏下肚,实在是和林缃玉没有话题,更加不打算告诉她陈文道的事情,只好道:“听说林姑父给你在姑苏相看了一个人家,年后就要嫁?恭喜了。” 林缃玉嗤笑了一声:“是啊,一个小小同知的嫡次子,你尽可以得意了。” 贾瑛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我得意做什么?你与谁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同知等于是地级市副市长了,也不算特别差吧?听李纨说男方家也在姑苏,父亲和林如海同乡同年,关系非比寻常,男方也挺上进的,更重要的是,男方是在京里的,也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里,林缃玉到时候都不用在公婆面前立规矩。 林缃玉被她堵了一气,冷哼道:“我们都是穿越者,你看我混得不如你了,当然可以开心了,你以后绝对比我嫁得好。” 贾瑛一愣,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好笑道:“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又不是考试,还有直观的成绩来比一下,真要比起丈夫来,是比官职,还是比感情?前面的尚且有个标准,后面那个怎么比?比了丈夫,之后是不是又要比家产儿子?真这样,人都要累死了。” 林缃玉呵了一声:“你有闲工夫说些大道理,不就是仗着你比我资本好吗?” “你有哥哥姐姐一大家子宠着,还是嫡女。” “我能和你比吗?”林缃玉冷笑,“你是命好,会投胎,” 贾瑛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大姐,你说的宠我的一家子,不就是你最不屑的贾家人吗。真让你来我这位置,你早就嫌弃死我那假正经爹,蛇蝎娘了吧?哦,还有注定要死的大哥,蠢得不行的大姐。 而且,亲情也是需要维护的啊。 贾瑛和黛玉一起的时候,也常常提起各自的父母,贾瑛觉得,比起来,她爹比林姑父难搞多了,再看看王夫人对探春,贾敏对林缃玉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探春在王夫人那里比贾瑛还费心才得王夫人喜欢,即使这样,也还是隔了一层,幸好贾瑛这个亲生的在贾母跟前,不然指不定要偏心得远了,林缃玉什么都没做,贾敏对她,却是面子里子都做到了。 林缃玉还在说着,语气愈加激烈起来:“我呢,没有娘,爹和妹妹都不亲,嫁妆不多,只能嫁嫡次子,在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了!” 贾瑛端起第二盏茶,不咸不淡道:“搞不懂为什么要把人生比作赛跑,你要跑那么快干什么,早点去死吗?” 林缃玉被她这话噎了一下。 贾瑛看向林缃玉。 “而且,你大可不必和我比,我还想着怎么能不结婚呢。” 她觉得这位姑娘还是挺擅长作死的,至今平安无事,说不定有可以参考的地方。 只是这话一出,她奇怪见到对面的林缃玉脸色一变,像是吃了坏东西一般。 “你……” 林缃玉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去找林妹妹和解的时候,看到面前这个贾宝玉壁咚林妹妹那一幕。 现在又不想结婚,这女的,不会是个姬佬吧? “你找你的宝姐姐去,放过林妹妹吧。” 贾瑛:“……”啥。 第72章 才怪咧 宝玉不在的日子里……大家都不想她。 “我要姨姨!她为什么还没回来呀。” 雪团一样的小男孩吸了吸鼻子, 委屈道。 迎春拿帕子给他擦脸,探春在一边逗他, 故意失落道:“我们也是姨姨啊, 曦儿不喜欢我们吗?” “喜欢的……”谢曦小朋友说着,又忍不住小声道:“但是我还是最喜欢红色的姨姨,姨姨有好吃的!”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尤其是探春笑得最开心。 小朋友被笑了,觉得自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包子脸鼓鼓的:“我知道的,姨姨被舅舅带回老家了,可是都这么久了, 还没回来……”说到这里,他声音闷闷的, “我好想她。” 元春忍俊不禁道:“哟, 你才多大点,就知道思念是怎么回事啦。” 谢曦对母亲笑自己的话非常不开心。 他不服气道:“我当然知道了!就像我吃不到的东西一样,来外祖母这里看不到姨姨,我心里不开心, 所以我肯定是想她的。” 孩子气的话引得满屋里的人都笑了。 王夫人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笑得开怀:“这孩子, 跟宝玉当初一个样, 多大点,就那么多话让他说了。” 谢曦被抱住了,扭股糖一般钻, 凑到王夫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逗得王夫人直笑。 谢曦看王夫人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外祖母答应了吗?漂亮姐姐也去了,我也可以去的吧?” 元春噗嗤一笑:“这可就差了辈了。连黛玉表姨都叫不出来,教了多少次了,偏要叫漂亮姐姐。” 迎春在一边耐心解释道:“你表姨家就在那里,当然也能去了。” 小孩子不长性,男孩子尤其坐不住,不一会,谢曦又扭着要下来玩,王夫人便将他放下来,元春便嘱咐抱琴带上人跟着,他听了欢喜,便撒欢一样往外跑。 迎春和探春还要去闺学,便也告退了。 迎春好笑道:“以前咱们四个正好将这窄廊走一个并排的,没她俩是确实不挤了,我这会倒不习惯了。” “你还别说,去闺学路上,没你们俩争论清谈,倒是无趣了许多。”探春叹气。 屋里现在除了丫鬟,就剩俩已婚妇女了,便开始说刚刚不方便说的话题来。 “听说史家的大姑娘已经有官媒上门了,宝钗这两年也在大公主那十分得力,前些日子,我又听她说,宫里好些老太妃身子不太爽利了,只怕是这几年都不会有小选了。”元春拉着王夫人的手,认真道,“太太手里这几个姑娘,暂且不说迎丫头,虽然大太太指望不上,大老爷那边咱们也管不住,只是宝玉和探春可以先相看着了。都是我的妹子,太太有需要打听的,尽管来找我。” 王夫人叹气:“你如今成家又有孩子了,我也不瞒你,那年在城外寺里那次,差点没了性命,我便后悔了送你进宫,之后就熄了所有心思,我也知足了,只要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还能时时聚聚就是最好了。” 这话说得真挚,元春也叹了几气,手上握得紧了些。 王夫人又道:“探丫头倒好说,她虽然出身不高,性子气度却都极好,之前我领着出去几次,不少太太都冲我打听她,我都以年纪小,自己又太喜欢,还想留几年说了。”说到这里,王夫人面露得色,想起赵姨娘那蝎蝎螫螫的样子,探春却被她教养得人家都以为是嫡出小姐,显然是自己教女有方。 元春对于母亲这样也见怪不怪了,虽然驽钝了些,向来都喜怒出于心臆,好听点是直肠子,难讲是不懂转弯。这副样子,明显是想到赵姨娘了。 王夫人早些年的时候在赵姨娘身上栽过跟头,只看贾珠那几个侍妾就大概明白王夫人的喜好了,蠢蠢笨笨最好,最讨厌的就是浓妆语薄的。 元春在王夫人与贾母婆媳二人的手下都待过,非常熟悉两个人的风格。比起来,贾母与王夫人的喜欢就正好相反,贾母喜欢生得风流灵秀,会淘气凑趣,充满生机的女孩子。 也幸好探春是个天生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在王夫人这里居然还混得不错。贾瑛就惨了,她是太符合贾母喜欢的标准,王夫人看她就各种不自在,不过作为亲妈,容忍度肯定强得多了,虽然不大看得过去,但是毕竟是婆婆养着,不好多说,而且对于自己亲生的这么得宠,倒也有些补偿心理。 说了探春,接着就要说自己亲生的了,王夫人果然就愁云满面起来。 “宝玉这孩子,这次这么胡闹,我就觉得,要是遇着个不宽和的婆家,也麻烦,我想着,以她的性子,不能往高了看,得找相熟的人家。” 元春点头,这样,不论如何,他们几个亲人也都能亲自相看一番人选,这两年里定下来是最好的。她又道:“宝玉这孩子重感情,也很有分寸,太太也可以探探她们两个的想法,总归咱们家的姑娘,是不愁嫁的。” 王夫人又道:“我如今倒也有几个人选,这其中最有数的,是你二舅家的孩子,过些日子,你舅舅就要回京了,他家大哥儿已经定了亲,倒是老二这些年一直在金陵老家读书,这次也跟着要回来。我寻思着,要是能成了,就是极好的亲事,你舅舅舅母是最疼宝玉的,不就更加亲上加亲了。” 元春心知,做外甥女和做儿媳妇还是不一样的,舅母喜欢宝玉,不一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只是,王夫人想的这个人选是真的不错,知根知底。 不过王子腾要回京的消息还是让元春惊讶起来,这几年边界乱,朝里主站主和两派吵得不可开交的。舅舅作为九省统制,居然这时候回京了? 谢曦小跑着出去,想要去找自家外公,先却遇见了来给贾母请安,顺便请贾母去隔壁府听戏的惜春。 知道贾母在午睡,惜春见谢曦要往里钻,便伸出手道:“曦哥儿,要去我们府里玩吗?” 她和贾蓉的感情不大深,只是秦可卿这个侄媳妇待她极好,又将宁国府上下理得井井有条的,这点主她还是做得的。 听说去玩,谢曦眼睛一亮,用力点头,便由着惜春牵着出了门,惜春又使婆子回去报给元春。 到了宁国府里,在尤氏和秦可卿的怀里走了一通,谢曦小朋友成功得了不少好吃的。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他也听不大懂,一时无趣,又跑开去玩,惜春便起身跟上,尤氏她们又加派了一群婆子跟着。 于是谢曦小朋友领着一大群人在宁国府里到处乱跑。 孤睾战士贾珍早已遣散了所有姬妾,贾蓉没遭父亲精神毒害,目前为止没有长歪的趋势。正院便只有秦可卿和几个姬妾,之外就只有惜春和尤氏住着的院子,是以整个宁国府偌大的地方,不过住了几个旁支,空荡荡的,倒是有些怕人。 谢曦听着前院方向有声音,便往前走。 惜春不好跟上,便同谢曦道别,只留了贴身的丫鬟婆子,其余全数派着,一再嘱咐照顾好谢曦,才站在垂花门下看着谢曦小步走远。 这时候,她就想起跑到姑苏去的贾瑛来。 止步在这个地方,确实有些不甘心。 谢曦顺着忽然一齐呼喊起来的声音方向走过去,一眼就见到了坐在上首的贾珍。 他一身道士装扮,身前两溜古怪打扮的人雁翅站着。 贾珍沉声道:“欲望会使人的理性失去自主权,是可耻的,是犯罪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因为一时色心,碎掉了一颗蛋,毁了自己终生,不禁悲从中来,说的话更加动情,红了眼眶。 幸好他结识了京里那些出家人,才从心灵上真正解放了自己。 不仅是基督教徒,佛教徒,他都从里面寻找到了自己心灵的解脱之处,让他不用面对自己碎掉了蛋的事实,那便是禁欲。 一开始,他的目的很简单,不谈一切要用蛋的行为,咱们还能做朋友。 贾珍将这些系统中的戒律行为,与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相结合,另辟蹊径。 他父亲既然要炼丹修仙,他就靠这种谢绝一切享乐的苦修,来达到更加高尚的精神境界,借此修炼成仙。 这四年里,他因为种种心里暗示,越加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甚至在原本的那些赌友酒友们那里获得了不小的支持。 贾珍说的激昂,下面的信徒听得热血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