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江子渊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眼神复杂地看向古灵：“她安静了。” 古灵：？？？还瞧不起人了？ 谢衡看了一眼峡谷中央的长河，直接道：“皓找到的地方是在这下面吗？” 江子渊微微敛眸，似是在思考，又似在倾听，片刻后, 确定地点点头。 三人于是各自施展身法往河中而去。 靠得近了, 众人才看见，金色长河中飘扬的，正是一株株无根无茎的彼岸花, 却不似江袅清的魔植那般艳丽似血，而是在溪水的金色麟光中，透露出一种偏向水红色的淡淡红粉，好似水中娇娘, 有一种不染尘埃的恬静和柔和。 一直到近前, 江子渊眉心的江袅清都没有丝毫动静，好似刚刚的波动只是错觉。 三人来到河边，往长河尽头看去，只见朵朵红粉彼岸衔接着流向遥不可望的远方, 一朵接一朵，如果不细看，甚至像是静止一般。 “这里的河水为何会是金色？”谢衡奇怪道。 瀚海大陆的奇珍异宝虽然多，但是金色的河水却是前所未见，谢衡刚刚掬了一捧水，发现真的是河水的颜色本就如此，而不是某种光芒的折射。 “不仅如此，还充斥着浓郁的灵气。”江子渊看着这一河的红粉彼岸，正是这些带着灵气的河水，使得彼岸常开不败。 “这是哪里来的水？”古灵想到满江红道尊的名号，看着眼前并不宽阔的长河，不认为这条长河能够被称为江。 谢衡也同样疑虑，于是在思索之后，三人顺着长河，往河流的源头走去。 逆着河上彼岸流动的方向，三人慢慢走出峡谷，眼前眼看就要豁然开朗，却发觉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前路。 谢衡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却见黑影不是黑影，而是一片相互缠绕的黑色荆棘，扭曲着包裹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荆棘铁石，挡住了峡谷的出路。 “这是什么？”古灵试着碰了碰那些荆棘，发现它们早已坚硬如铁，毫无生机。 “江子渊，你怎么了？”谢衡皱眉看向江子渊。 古灵闻言扭头看去，却只见一滴清泪从江子渊微阖的眼角坠落。 荆棘缠绕成的巨大黑影依旧有一些空隙，绯阳山脉恒久不散的红霞透过缝隙落在那滴泪上，看上去如血一般。 “不是我。”江子渊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丝毫不像是刚刚掉过眼泪的人。 古灵盯着那颗落得恰到好处的泪，久久挪不开目光。 江子渊看着眼前的荆棘铁石，缓缓道：“这是满江花道尊陨落的地方。” 就在这时，江子渊的脖颈一热，一道银蓝色的长影从龙印中掠出，几下缠绕上黑色荆棘，慢慢绞紧。 龙鳞下，鲜红色的灼热龙血从荆棘的尖刺上滑落。 很快，黑色的荆棘在龙血的浇灌下重新褪去坚硬的黑色，渐渐露出星星点点的绿。 “这是……”谢衡看向古灵脖颈上墨绿色的藤蔓。 荆棘逐渐覆盖上绿意，椭圆形的叶慢慢爬满光秃的荆棘，形状逐渐和古灵脖颈上的藤蔓重合。 荆棘下流淌的金色长河突然汹涌起来，猛烈冲击着这些藤蔓，已经慢慢长出绿叶的荆棘再度恢复成坚硬的铁色，这一次，连龙血都没能让它活过来。 “灵力原来是这么来的。”谢衡看着金色长河在荆棘恢复成铁色之后越发璀璨的颜色，明白过来证实这些貌不起眼的荆棘提供的灵力。 可是，将一条河变成灵力长河，有什么用吗？ “是封印。”江子渊冷凝的眸子看向下方流淌着的长河，黑色的魔气从手掌中流泻而出，稍与长河相接触，察觉到长河下有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 谢衡也跟着查探了一番，在确定底下确实有什么庞大而阴冷邪恶的力量在试图掀起长河之后，看了看身侧巨大的黑色荆棘铁石，眼神复杂道：“看来满江花道尊正是为此而死。” 古灵怔怔看着身侧的荆棘铁石，伸手触摸之下，铁色冰冷，连龙血都无法将其温热。 “他还活着吗？”古灵问。 谢衡点点头，又摇摇头，感慨道：“满江花道尊在万年前一定是一个渡过天劫的准仙级或真仙级大尊，所以才能在万年后的现在，仅仅一副没有了神智的躯体依旧能镇压着底下的这股邪恶力量。” “你的意思是……这是满江花道尊的躯体？”古灵看着眼前严严实实遮蔽着峡谷一线天光的巨大荆棘铁石。 “万年前的人族远比灵气凋敝的现在厉害得多，功法道籍亦是原始而强大，尤其是驭兽的能力，不知高出现今几何。一些能力强大的前辈甚至能够与契兽合二为一，发挥出堪比真仙的力量。” “满江花道尊，应该便属于这一类。”谢衡抚摸着荆棘铁石，敬佩道。 他和江子渊皆已是渡劫期修士，对于天地道法的感应不同寻常，这颗巨大的荆棘铁石上残留的惊人道意和凛然威能自然不可能是只能简单思考的灵植留下。 “万年前的存在，又被强如满江花道尊的强者镇压良久，竟然还有反扑的力量？”古灵自然记得刚刚长河翻涌而上，似乎想要趁着荆棘回春稍有虚弱的一刹那掀开封印。 谢衡苦笑着摇摇头：“远非我们能想象。” 他刚刚仅仅只是触碰到一丝，竟然也有一种战栗的感觉，这对于渡劫期的他来说十分不可思议。也由此意识到渡劫期，一劫一世界，渡过天劫的渡劫期大尊和没有渡劫的渡劫期修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相比江子渊没有立即提出这件事，也是感觉到底下这股力量，并非他们能抗衡。 看来想要利用江袅清以及绯阳山脉这股力量直接建起一道隔绝人魔两道的屏障是不可能了。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即便是他和江子渊联手也丝毫不敢动。 “救他！你们帮我救他！我便帮你们在瀚海大陆上建立一道屏障！否则，你们永远别想摆脱我！” 妩媚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说到后面，语调高昂得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不知是不是古灵的警告起了作用，对方用的是古灵的身体。 没想到第一个拒绝的是江子渊：“不可能。” 谢衡本来有些动摇，闻言也摇摇头：“满江花道尊的强大，想必你比我们清楚，连他都没办法……” “它已经被镇压万年了！只要你们联手！就可以彻底将它击败！还能利用它的力量建立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直接隔开人魔两道！你们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吧，这东西就是瀚海大陆形成之时从天外星域落来的一道陨石成形而已，力量周期性衰弱，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江袅清拼命解释，却看不到江子渊的眉头在她说明之后越来越紧。 “不行。”江子渊摇头。 “为什么！”江袅清无法接受江子渊如此坚决的拒绝。 “这股力量，如果果真如你所说是一块天外来石，那么我们更不能动它了。”江子渊冷静道，“这是一种毁灭性力量，并且能够不断扩散，我们并不知道满江花道尊是用什么方法封印的它，但是我们几人，没有这个能力。” 江子渊听说过，十万年前，瀚海大陆并非只有人魔两族，但是从天外星域坠落的一块巨石带有毁灭性的力量，短短几天席卷了整个瀚海大陆和所有海水和岛屿，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灵灭绝，将世界一洗而空。 后来虽然不知什么原因那股力量凭空消失了，瀚海大陆上诞生了新的种族，但是这段记录一直保留着，江子渊恰好看到过。 “你们这些伪君子！嘴里说着为了制止战争划地而居，实际上却是战争的发起者！明明享受着阿华牺牲自己带来的安稳，如今却连代替阿华都做不到！甚至都不愿意努力，一句没有能力便潇洒抽身，阿华当初就不该救你们！” 江袅清似乎是被彻底激怒，借着古灵的身体大声叫骂起来，语气中满是愤恨。 就连谢衡都露出愧疚的神色，江子渊却毫无所动。 “如果我们真的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才是真正辜负了满江花道尊的牺牲。”江子渊只说了这一句，便冷淡地转过身去，看样子打算直接离开。 “江子渊你敢！”江袅清见江子渊真的不打算管，立即慌了，她现在行动不便，一旦让江子渊就这样离开，日后很可能再也来不了了，何况她没有说谎，现在确实是那股力量最虚弱的时候，如果没能成功救出满江花，再一次又要等上万年。 江子渊对江袅清的叫喊充耳不闻，谢衡也只好跟着离开。 “古灵！古灵！你不想救江心澄吗？如果你不帮我，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救活江心澄！系统有问题！”江袅清换了人。 她目睹了皓月殿内的一切，自然知道古灵是在寻人，并且大胆猜测她和自己一样，是想救活某个人。 古灵无神的双眼顿时神光大盛，眸中一冷。 就连江子渊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尤其是江子渊，直直向古灵看来。 第92章 不愿意 古灵感受到了来自系统的恶意。…… “什么叫做……救活江心澄？”谢衡打破了几人之间短暂的凝滞, 他皱着眉，目光在江子渊身上犹豫地徘徊。 江子渊却没有他的惊讶，看了眼浑身僵硬的古灵, 反而冷静道：“我的灵魂，不完整，是么？” 古灵惊讶地看过来。 “看来是的。”江子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原本在渡天劫之前便有所感应，感觉自己灵魂有些不完整，这种不完整，并非灵魂与肉.体的不嵌合，而是一种大道上的不完整。 他的道始终无法圆融自然，但是却并非修炼之故，而是与最终的大道始终有一层隔膜，这层隔膜并不影响他渡过天劫飞升成神，但是却让他在道意上始终有所欠缺, 仿佛他的道天生便缺少一部分。 江子渊曾以为是道之故, 然而在渡过人劫的时候，发觉是魂之故。 他的灵魂，完整, 却又不完整。 就像他的道一样，能成就大道，但道意并不圆融。 古灵先前以“江心澄”三个字出言试探，辞清真人又说她是为寻人而来, 以及古灵最近陡然热切起来的视线, 他并非一无所知。 他本就是极聪慧的人，在江袅清点出“救活江心澄”这几个字的时候，江子渊基本就猜出了事实。 恐怕他的灵魂完整之后，才是古灵要寻的人, 而一直到与谢衡两人换回身份，她才确定自己就是那个完整灵魂的某一部分。 江子渊再看古灵时，眼神便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古灵一下子就察觉出来了其中的差别，这关节眼上怎么能让上一世界的覆辙重演？ 她当即心里默念“谁惹祸谁背锅”，一个猛虎扑蝶就抱住了江子渊，同时大吼：“江袅清你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帮你！” 毫无动作的江袅清：？？？ “放手！”江子渊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并且热度很快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玉面敷上了粉妆，比三月的桃李还艳。 江子渊何等通透，一眼看出古灵并非□□控而为，然而在他准备将人甩开的时候，江袅清陡然控制住了他的身体，让她一动不能动。 显然，她明白这要是一松手，那就是一万年。 谢衡真以为江袅清不要脸地借着古灵的身体直接扑人，有心想分开两人，却见江子渊即便如此也不肯对古灵施展法术，竟也一时也不敢妄动。 “古灵，你放手。”江子渊尽量平静道。 “这不是我想抱，是江袅清太狡猾！还有，无论师尊刚刚在想什么，你肯定是误会了！”古灵死也不撒手。 “没有误会，放手。”江子渊眉头紧皱，同时心底不免想起古灵的寻人之举。 以及古灵在确定自己是江心澄后热切起来的目光，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悦，神色越发冷淡。 古灵刚要解释，却突然接触到江子渊冷淡而凌厉的目光，这一瞬间，她顿时意识到，他不是真的想听她解释，而是在给她挖坑套话！ 江心澄上个世界就经常干这事儿！ 古灵临到嘴边的澄清顿时拐了个弯，大声道：“师尊误会我不要紧，我很清楚我自己，我喜欢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