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白蚕见古灵完全没搞懂自己的意思，整只蚕急得快哭了，古灵喂叶子过来也不吃了，胖胖的身子不断往后蠕动。 即便不懂蚕语，但是这么明显的拒绝姿态古灵还是懂的，只好停止丧心病狂的喂食行为。 她见小胖蚕死活不愿意从浓密的树叶里爬出来，知道对方大概不愿意再看见她了，遗憾地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外走。 身后，小胖蚕偷偷探出一个胖头，见古灵走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沮丧地爬到树梢，味如嚼蜡地吃着古灵最后放在上面的树叶。 吃了大概一片半的叶子，小胖蚕直起身子，黑色的口器张开又闭起，像是叹气一样，连叶子都吃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条迅猛的白色长影从树梢盘绕而过，像一阵疾风一样带起一阵树叶摇晃便如来时一般离去。 过了一会儿，古灵发间的清冷白蝶簪上多了一朵胖胖的花和几片绿色的叶，花瓣与花瓣之间厚得令人发指，简直就是花中霸王，连绿叶都好似撑不住这重量。 过了一会儿，古灵重新来到了一座宫殿，从外面来看，这座宫殿的殿名比起“曦”、“琼”、“灵”、“月”之流显得非常接地气。 大大的“祠堂”二字看上去就如凡间寻常宗家一般，期间摆设也简单，一桌一牌一蒲团，其余再无一物。 古灵用神识查看，只见那牌位上刻着四个字：辞清真人。 此人是谁呢？ 这袅清宫修建至今已有数千年之久，然而总共却只有三任主人。 一任是当年将整个袅清宫作为本命法宝、把妹利器随身携带，四处留情的第一代神穹宗宗主，神穹宗能够立宗便是多赖他众多红颜知己给力，这袅清宫在他死后才成为神穹宗的宗门法宝。 一任便是辞清真人，别看他名号听来清冷无尘，实则本人只取其表义，是个和清冷完全沾不上边的红尘俗人，爱酒爱肉不爱修行，怕痛怕死最怕道侣，他和道侣平生无一子，只收了两个徒弟，就是江子渊和谢衡。 宗门上下都很不理解这样俗不可耐的红尘道人，为何收的徒弟却是一个像西天佛陀，一个像东域邪魔，一个清冷若尘，一个艳丽似毒。 辞清真人也从未解释过他是如何收得这两个徒弟的，只在临死前将袅清宫指定给江子渊继承，也即是下任的宗主。 祠堂里供奉的牌位，正是这位死于人魔大战中的辞清真人。 古灵想了想，虽然她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师尊徒弟，但好歹转世过来占了别人的身体，那么给师祖上柱香也是应当的，于是走上前，从乾坤袋里掏了三炷香出来。 然而点燃之后，古灵才发现，这个简陋得连寻常贡品都没有的香案，根本没有插香的炉子。 古灵拿着香下意识又想找垃圾桶，却见手中长香迅速燃烧，很快去了三分之一，然而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 古灵看向牌位上的“辞清真人”四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几个用金砂写就的大字仿佛被拂去灰尘，变得明亮起来。 “乖乖徒孙，香都烧了，不如再敬两杯酒，上供几只烤乳猪如何？” 缥缈的声音如神如佛，非常有蛊惑性，然而话里的内容却是将这份缥缈感破坏得一干二净。 古灵举着香，正在思考是用个悬空术把香定在这里还是多点耐心等香烧完，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把长香当武器甩出去。 “诶诶诶别激动，师祖我好不容易闻点香火味儿，等这香熄了我又得睡个十年百年的，可千万别手抖。” 那声音不再缥缈了，反而带着一点焦急和恳求，听上去十分年轻。 古灵听清这句话，看了看手中飞快燃烧的香，无语道：“师祖，你这有点费香啊，既然如此，能捡重点的讲吗？” “没事没事，只要在香熄灭之前再点一柱就行，只要香火不断我就不会睡。” 古灵拿着香上下左右地看了看，想找出发声源，这样对着空气讲话实在有些傻气，然而看了一圈，古灵还是没能确认那缥缈的师祖在何处。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可以对着我的牌位说话，我不介意。” 这位自称师祖的人非常随和，像招呼偶尔到家的朋友一样，确定古灵香不会熄便很是从容了。 “那多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疯了呢。”古灵虽然这样说着，但眼神还是对着牌位在讲。 “没事没事，这儿是修真界，对着牌位说话算什么，就算是对着花草讲话也不会有人觉得你疯了的。” 师祖呵呵笑着，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名词。 “修真界？”古灵一下子注意到了这位师祖的用词，“不是瀚海大陆？” “这不是你们那里对我们这里的称呼吗？”师祖笑呵呵地继续道，一句比一句劲爆。 “我们那里？”古灵浑身一凛，神色警惕起来。 这位师祖果然不是常人，竟仅仅靠着香火续上的残魂就看出她身份有问题。 “诶？我没告诉你吗？我道侣也是那边的人啊。”师祖语气依旧淡定。 你特么总共就活过来这么几分钟，告诉个毛线啊！ 古灵一脸黑线，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这位师祖只吃到这么一点可怜的香火，时不时就睡个十年百年。 就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对话多来几次，她都想把香掐了。 “不过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既然你是彼世之人，那么我必须问你一句……古灵，你是否杀了此身原魂！” 温和放松的声音缓缓收敛，越来越浑厚响亮，到了最后一句，那声音已是浩荡如涟漪层层散开，浑厚震荡，镇人醒魂。 古灵耳朵险些被震聋，不仅没有回答，反而被震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卧槽”，抬手就要灭香。 “诶诶诶，手下留香！手下留香！是师祖错了哇！” 没想到古灵“卧槽”得快，辞清真人求饶得更快，那声音尾音还没消便戛然而止，变成了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惨叫。 古灵调整了一番呼吸，狠狠地抖了抖手中香火，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余量顿时如风中火苗，摇摇欲坠。 “师祖错了哇！徒孙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不想知道我出来干嘛的吗？” “废话少说。” 辞清真人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阵之后，颇为活泼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既然你非是杀人夺舍而来，那么你一定是为了寻人而来吧。” 古灵漫不经心的表情一顿。 辞清真人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不用怀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徒弟。” 第70章 听说你改名了？ 验你个大猪蹄子。…… 听完辞清真人的话, 古灵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如此笃定自己要寻人，且所寻之人就是他徒弟。 因为他们神穹宗自建宗以来, 每一任宗主，都会遇上一个彼世之人。 对方有且仅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攻略”宗主…… 古灵没想到这原因如此地粗暴且莫得感情，刚想解释自己不是为了“攻略”某个人，而是为了找自己的男朋友，就听见辞清真人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说道： “就我师尊那一代……哦，我师尊就是袅清仙尊、袅清宫的第一代主人，风流成性、红粉无数，偏天生有大机缘, 一手创立了瀚海大陆第一仙宗神穹宗。按照你们那边的话说, 就是奇点男主的模板。” 古灵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想到辞清真人学习能力还挺强，用词挺精准的, 她当时听到袅清仙尊的事迹时，第一反应也是“这特么不就是奇点男主吗”。 辞清真人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接着道：“就是这一代，在我师尊创宗后, 他的红颜知己里有一位本来不太起眼的姑娘突然性情大变, 不仅对我师尊爱答不理起来，还和师尊的众多红粉知己处成了姐妹，硬生生把我师尊的……那什么……对、后宫，变成了大型闺蜜团。” 古灵心想, 你受你老婆荼毒还挺深的，不仅知道后宫，还知道闺蜜团。 “我师尊被她的性格吸引，慢慢将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后来——那姑娘后来成了我的师娘。” 辞清真人停顿了一下，显然也是没能料到事态发展。 “搞了半天这是个晋江剧情？”古灵品出了味儿来，一脸番外颠覆我人生的模样，喃喃道：“我其实比较喜欢看爽文……” 古灵晃了晃脑袋，将属于爽文读者的思想从脑子里剔掉，继续认真听着。 辞清真人接着道：“我是我师尊和师娘感情稳定后被师尊收为徒弟的，那时候，瀚海大陆关于我师尊的风流事迹都已经成了传说。” “月月，也就是你师祖母，就是听到我师尊的传说，特意来神穹宗拜师的。” “月月说，她从小看着一个什么绿江的话本长大，在穿越的第一时间，在茶馆听到了我师尊的传说，就想来神穹宗亲眼见证一下传说中的神仙爱情。” “巧合的是，我当时也在茶馆内，听到她如此不靠谱的拜师理由，自告奋勇地陪她一起去神穹宗拜师，一路上越聊越投缘，回到神穹宗后，我索性隐瞒了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陪她一起重新进行宗门考核……” “够了。我大概明白了。”古灵无情地打断了辞清真人越发温柔的叙述，并要求直接听重点。 天然沙雕的行动派少女和玩世不恭、六根不净的隐姓埋名天下第一宗少宗主，这故事还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吗？ 这要是酷爱言情小说的小少爷见了，连后面的剧情都能给你猜个八九不离十。 懂的都懂。 辞清真人哽了一哽，混不情愿地直接跳到月月成为了她的道侣：“结道大典后，月月才知道师娘原来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也是这时，师尊才想起来一件事，猜测月月和师娘两人，或许并不是唯二两个来到瀚海大陆的彼世之人。” 原来如此，古灵就说只凭两个人的身份，就断定历任宗主都会遇上彼世之人未免过于草率，背后果然另有隐情。 “原来，师尊的本命法宝、后来成为神穹宗宗主居所的袅清宫，是师尊从一位万年前某位大能的手中继承而来。” “师尊自己是个懒散的人，在有了师娘后，更是对这曾经最爱用来吸引小姑娘的本命法宝不甚上心，哪怕觉得师娘的某些语言和性格观点与袅清宫里的某些遗迹有些相似之处，也从未在意。” “一直到月月出现，她从小话本看得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多，确认师娘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后，又猜想宗门里还有没有其他和她们两人一样的人，无意被师尊听到后，记起袅清宫的一些奇异之处，查看过后，果然发现了眼熟的痕迹。” 辞清真人讲得详细，那长香烧得也快，古灵又给他换了三炷香。 “最终确认，袅清宫原主人的妻子，也是彼世之人。不仅如此，师尊还发现，严格来说，那位袅清宫的原主人，才是神穹宗真正的建宗之人。师尊原来选的神穹宗宗址并不在这一处，是在发现了这里的宗门遗迹和还可以使用的阵法之后，才决心将宗门建立在这里。” “所以你们就笃定每一届宗主都会遇上彼世之人？那攻略又是怎么回事？”古灵还是觉得，这位辞清真人可能被老婆荼毒过深，以至于思虑问题尽往些奇奇怪怪的方向走，结论下得过于冲动。 “当然……不是。”辞清真人笃定道。 “那是？”古灵洗耳恭听。 “当然是看到你之后我猜的。”辞清真人说，“你们这些彼世之人一个个地往我们宗门跑，还总和宗主搞在一起，肯定是月月说的那什么……攻略男主。” 辞清真人理所当然道。 古灵顿时满头黑线，先不说他哪来那么大脸给自己捞了个男主当，就说这用词之熟练且不要脸，非被现代语言荼毒多年不可得，辞清这家伙，究竟和“月月”在一起待了多少年…… 那“月月”始终不改本心，还把好好一修真界老古董带得这么潮，也实非常人也。 “老……师祖，那我可得告诉你，你猜错了。”古灵等了一会儿，大约等到辞清真人心底慢慢浮现出得意，才终于开口道。 “不可能，哪里错了。”辞清真人异常笃定。 “我要找的人，不是你的任何一个徒弟。”古灵眸中露出一丝得意，仿佛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 “哦？” “我找的，是一个名为江……” “你在和谁说话？”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古灵的话。 银灰色的眸子掠过古灵，瞥向大殿中唯一一块牌位。 看到古灵手中的三炷香时，眉头一皱，指尖灵光闪烁，直接将长香灭掉。 “卧槽你快阻——”辞清真人的声音随着掐灭的红猩戛然而止，长香上方缭绕的细烟没了源头，很快被风吹散。